投资于人才：阿瑟·洛克和仙童半导体

鉴于西海岸对创业的吸引力，美国最知名的风投家之一阿瑟·洛克在那里开始他的职业生涯并不会令人惊讶。阿瑟·洛克于1926年出生于纽约罗切斯特，一直在东海岸生活工作。他的父亲是俄罗斯移民，母亲是第一代美国人，两人在纽约拥有一家糖果店和冰激凌店，洛克从小就在店里摆货架和当出纳。1944年高中毕业后，他入选了美国陆军，但从未在海外服役过，因为战争结束时他刚完成了基础训练。之后，他通过《退伍军人安置法案》入读雪城大学，并于1948年获得了政治学和金融学学士学位。随后，他在曼哈顿工作了一年，然后在哈佛商学院就读。1951年MBA毕业后，洛克回到纽约，加入海登斯通证券公司的企业财务部门，担任证券分析师。

在参与了海登斯通的一系列新股承销后，洛克逐渐因其在高科技领域的专业知识而闻名。1955年，他在为大型电子企业通用晶体管公司提供融资方面发挥了关键作用。肖克利和同事们在贝尔电话实验室的工作将晶体管于1951年推向市场。通用晶体管公司是无线电感受器公司的子公司，也是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这个商业领域活跃着的26家公司之一。在战后时期军事需求的推动下，技术实现了进步，整个行业不断学习，生产力也有所提高。虽然行业处于扩张的早期阶段，但洛克看到了工业应用的巨大潜力：“我从商业角度了解半导体产品并了解它们的可能性。”

正如通用晶体管公司的案例所展现的，在那个时代，半导体行业充斥着从现有公司分拆出来的新公司，主要原因是在没有限制性就业合同的环境下，人才保持了高度的流动性。一个著名案例是，1957年，8位科学家向洛克写了一封信寻求帮助；他们想从现公司跳槽至另一家公司。罗伯特·诺伊斯、戈登·摩尔、尤金·克莱纳、让·霍尼、谢尔顿·罗伯茨、杰·拉斯特、朱利亚斯·布兰克和维克多·格里尼克，这些年轻博士被威廉·肖克利招募，在山景城肖克利半导体实验室工作，然而，老板严厉的管理风格和经常改变的方向逐渐引起他们的不满。在实验室建立的一年内，肖克利放弃了制造硅晶体管的想法，转而开展其他项目。肖克利实验室是在贝克曼仪器公司的支持下成立的，所以这些沮丧的科学家首先恳请作为肖克利老板的阿诺德·贝克曼指定其他负责人，以使他们能够完成硅晶体管的研究工作。随着关系恶化，克莱纳总结道：“我们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们，但我们彼此喜欢。”年轻博士小组开始探索其他选择。摩尔后来回忆道：“尤金·克莱纳给他父亲的投资公司写了一封信，说‘我们这群人喜欢一起工作。你觉得有一家公司会聘请整个团队吗？’投资公司是海登斯通。他们派出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阿瑟·洛克。”

在加州的第一次会议上，这群后来被肖克利称为“八叛逆”的科学家给洛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洛克鼓励他们组建一个新的公司，而不是转投一个新的雇主。他们提出了一份10页纸的商业计划和80万美元的融资需求。融资之初非常费力，但洛克最终在总部位于纽约赛奥赛特的仙童摄影器材公司创始人谢尔曼·菲尔柴尔德处取得了成功。菲尔柴尔德帮助他们创办了仙童半导体，作为其公司的一个部门。仙童摄影器材公司提供了150万美元的贷款，几乎是商业计划要求的两倍，用以换取一个关键的期权：如果公司连续三年保持净收入超过30万美元，菲尔柴尔德可以以300万美元收购该公司；如果期权在第三年到第八年之间行使，则可以以500万美元收购该公司。每位科学家持有新公司7.5%的股权，海登斯通持有17%的股权，其余的留下来作为新员工的股权池。

1957年，仙童半导体在山景城开业，位置上紧邻肖克利实验室。该公司计划开发将晶体管放置在小块硅片上的技术，而不是采用通用晶体管公司等使用的主流锗晶体管方法。仙童半导体在开业仅6个月后就实现了盈利。1959年，其销售额突破300万美元，净利润率达到10%。遵照事前约定，仙童摄影器材公司收购了仙童半导体。公司很快赢得了大量来自政府的合同，为航天工业研发硅晶体管。其绝大部分销售额与军方相关。

图6.1显示，仙童半导体的成立恰逢硅谷创新性质发生显著转变的时期。1957年，在所有居住于美国的发明者获得的信息和通信技术专利中，硅谷地区占到2%，10年后占到8%。硅谷持续占据着这个领域的主导地位，到20世纪末，在美国发明者获得的信息和通信技术专利中占到20%以上。1968年和1969年这两年，共有24家新半导体公司成立，其中13家位于硅谷——有8家是由仙童半导体的前雇员创立。正如“八叛逆”当年离开肖克利单干，其他公司又由仙童员工离职后创办。用一位观察家的话来说，“一个典型的情况是，随着产品的推出，仙童半导体开发团队的一部分成员会离开，创办独立的公司”。例如，1961年3月，在仙童半导体推出一系列新的集成电路的6个月后，一位首席研发工程师带领团队创办了西格尼蒂克。随后的1963年，另一位仙童员工创办了通用微电子公司；1967年，另一个团队从仙童离职，准备拯救陷入危机的国家半导体公司，离职的原因据说是仙童摄影器材公司对授予股票期权过于吝啬。



图6.1 硅谷在全美专利中的占比（1950—2000）


数据来源：美国专利及商标局

然而，值得人们铭记的是，虽然仙童的投资在硅谷崛起的历史中具有传奇色彩，但这并不符合风投的风格。仙童摄影器材公司和创始人之间原始收购合约的性质意味着，无论取得何种成功，收购资金的上限都在300万~500万美元。创始人不会有超额收益。当仙童摄影器材公司根据最初的协议条款收购仙童半导体时，这8位科学家在母公司中获得了公开交易股票并成为其员工。此外，尽管洛克与8位创始人保持着联系，但他并没有参与仙童半导体的管理。海登斯通也不是一个风投风格的中介，与前几章中描述的DGA、格雷洛克或文洛克创投等早期风投公司有所不同。

尽管如此，洛克对这8位科学家的帮助是他以人为本思路的早期表现，这随后成为他风投风格的重要特征。虽然技术方面的投入对仙童半导体很重要，但显而易见的是，是洛克发现了仙童团队的价值和能力。这群人都是刚毕业的博士生，年轻且当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自己的成就，但洛克在融资方面遇到困难时仍坚持不懈。“我真的很喜欢他们8个人，”他后来说道，“并且认为他们会有所成就。”在他的标志性的投资风格中，洛克强调，“好主意和好产品有很多……优秀的人才却是罕见的”，他解释说：“我通常更关注准备商业计划的人而不是计划本身。”

对于洛克而言，从东海岸搬到西海岸是必然的，因为他在这个刚刚起步的行业及其他行业中看到了创造和捕获价值的潜力。他发现“加州的人比东部的人更爱冒险。东海岸都是些传统公司和传统贵族……我发现西海岸的人更聪明，更富有想象力，更具冒险精神”。



戴维斯-洛克（1961—1968）


洛克正式进入风投行业开始于他和托马斯·戴维斯共同创办有限合伙人企业。托马斯·戴维斯是洛克通过旧金山的共同朋友认识的律师和金融家。戴维斯一直受到弗雷德里克·特曼在技术领域投资的指导。戴维斯和洛克的性格极为不同。戴维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