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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克斯克(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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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顽固的孩子。从与密奇的吵吵闹闹,当双胞胎越轨,从超市偷东西,或是逃学的时候,他却老老实实。他照顾洛兹,以一种守本分的方式。他帮着丢垃圾,周六洗洛兹的车,像一个中年男人那样。不用你做的,她告诉他,没听说过有洗车处的吗?我喜欢,他说,这让我觉得放松。

他拿到驾照,拿到高中毕业文凭,又拿到大学学位。两眼之间也因为忧愁而多了些些皱纹。他做他觉得被期待去做的事情,带官方证书回来给她,好像小猫拖死老鼠回家。现在他似乎放弃这样做了,因为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可以带回来了,完全没了主意。他说他决定了下一步做什么,但她没看见任何做决定的征候。他晚上在外面她不知道的地方过夜,如果是双胞胎,她会问的,她们会劝她管好自己的事情。对于他,她问都不会问。她不敢问,因为他可能真会告诉她。他从不善于撒谎,是个认真的孩子,也许太过认真了。让她觉得担心的是,在他里面没有喜乐。以前他会在地下室里练习打鼓,后来放弃了,让她觉得很难过,虽然那个时候几乎把她逼疯。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有点什么可以去击打。

他起得很晚。他从不向她要钱;他不需要,因为给他的已经足够,一切都是他的。他的钱能够承担离开家,找间公寓的费用,但他没有搬走。他几乎没什么进取心,而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简直是迫不及待地要抖落鞋上祖训的尘土。虽然她也并没有做到。

也许他正在吸大麻,她想。但是也看不出什么征兆来。她能知道什么呢?在她的成长过程中,吸大麻被认为是那种愚蠢的家伙才做的事。她曾经发现过一个小包,小的塑料信封,看上去好像有烘干的粉末在里面。她决定不去知道是什么,因为她能怎样呢?你没办法告诉你二十二岁的儿子说自己不小心翻到他的短裤口袋。不可能的。

他有一个闹钟,但会在睡梦中将它关掉,以前密奇也这样。也许她该踮脚进去飞快地看一下他的闹钟搁在几点钟,这样她就可以知道他是否关掉过,她就知道该怎样做了。

她轻轻推开房门,衣服铺成的小路一直延伸到他的床,好像蜕壳的茧,留在地上的是:手工牛仔靴,短袜,淡黄褐色的小山羊皮夹克,黑色T恤。虽然手痒痒,但帮他清理地板已经不是她的工作了,她叫玛丽亚也不要做。只有放在洗衣篮子里面的才需要洗,她曾这样告诉她们几个,否则不要动。

房间依然是个男孩儿的房间,而不是男人的房间。书架上放满了教科书;两幅18世纪帆船的照片,密奇选的;他们的第一艘船,罗沙琳达,三个人都在上面,她,密奇,六岁的拉里,那时双胞胎还未出生;11年纪时的曲棍球战利品;他九岁时拍的一只鱼的照片,密奇非常喜欢,至少很赞赏。拉里比两个双胞胎从密奇那里得到的更多,大概因为他是第一个,而且是个男孩儿,也许因为他是唯一的。但是密奇和他在一起时从不是很自在的,或者和他们任何一个在一起都不是。他有父亲常有的那种举动:过于粗率,非常健谈,太在意时间。他开拉里不明白的玩笑,拉里困惑地盯着他,用孩子怀疑的眼神,似乎想看穿他。

但是拉里的成长仍然是艰难的,缺失了某些东西,洛兹觉得很沮丧,一种熟悉的失败感。她最大的失败就是拉里:如果她可以--怎样呢?--再漂亮点,再聪明点,甚至更性感,无论如何,更好一点;否则就更坏一点,更会算计,更肆无忌惮,像游击队员那样--密奇也许还会在。洛兹想,一旦孩子们领会到他们需要原谅她多少事情,那要花多长时间才能原谅她啊。

拉里在他的单人床上睡着了,一只手臂褡在眼睛上,头发轻柔地散在枕头上,他的头发比双胞胎的颜色更浅,更直,更像密奇的。他将头发留长,后面扎了个老鼠尾巴样的小辫,洛兹觉得它看上去很丑,但她从未说出来过。

洛兹静静地站着,倾听他的呼吸。从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她就常常这样:听听他是否仍然活着。他小的时候肺很弱,有哮喘。她不用这样去听双胞胎,因为用不着,她们非常强壮。

他吸了一口气,深深的一个叹息,她心里翻腾起来。她对他的爱不同于对双胞胎的爱,她们倔强而坚硬,富有弹性;并不是她们不会受伤害,而是已经被伤害了,但是她们可以互相舔着伤疤,然后复原。她们拥有对方。但是拉里看上去更像个流放者,像个迷失的旅者,仿佛陷入某个没有人的空地,在边境之间,却没有护照;努力辨识着路标,想要做点恰当的事情。

年轻的胡子下面,他的嘴很整洁,也很柔和。正是这张嘴最让她担心。这是一张会毁于女人之手的男人的嘴,连续一串的女人。否则就是一个女人:如果她够狠,一个就足矣。一个真正狡猾心狠的女人,可怜的拉里就会陷入爱情,全心全意地去爱,像一只可爱忠贞的家养的小狗一样,伸着舌头绕着她转;他会把心思都放在?身上,等着她瘦瘦的金色环绕的手腕一挥,而他仅仅是个张开的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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