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我知道你。”男孩把文件收拾完毕，站起来递到于晓梅的手里微笑着说，他一笑就露出一排洁白整洁的牙齿，让人想起牙膏广告的模特。

“是吗？你怎么会知道我？”于晓梅惊讶地睁大眼睛，脸上两团红晕。

“你肯定是于晓梅，公司新来打字冠军，我可经常听岳峰说起你哦。”男孩很肯定地说，脸上有一种洞悉别人内心的得意。

“你们过奖了，打字只要勤学苦练，都会打得很快的。”于晓梅谦虚地说着，眼睛不敢与面前的男孩对视，面前的这个男孩是那样与众不同，让人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的心里像装了一只小兔子一样跳个不停。

“我是叶一凡。”男孩一边自我介绍一边伸出手，看到他很友好的样子，于晓梅只好红着脸伸出手飞快地握了一下。

于晓梅后来才知道叶一凡是公司经理岳峰的铁哥们兼战友，他的父亲是市工商局的副局长，在行业内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谓家世显赫，而叶一凡军校后也安排在工商系统，主攻工商系统的办公自动化，前途不可限量。

叶一凡的办事能力很强，而且非常讲义气，岳峰对他很是敬畏三分的，他是个耐不得寂寞的人，越热闹越好，没事的时候他就爱到岳峰的公司里来玩，叶一凡不但仗义，还很喜欢怜香惜玉，公司的女孩谁有难事他都会热心帮忙，时间长混熟了，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叶哥”。年轻的女孩都有爱美的天性，经常会托叶一凡在商场买些进价的口红、眉笔什么的，他总会尽力而为，但于晓梅从没有让他帮过什么忙，这让他很是诧异。

其实在于晓梅的心里，第一次看到叶一凡就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他是那么阳光、自信，那种随意的洒脱和桀骜不驯使她对男孩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她从来不知道桀骜不驯和书生气质可以在一个人身上并存，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于是格外关注他的信息。但是女孩总是矜持的，往往是因为喜欢反而离得远远的，所以她和叶一凡一直没有什么接触。

真正和叶一凡打交道，是在认识半年后一个冬日的下午。

文化公司要给员工换宿舍，岳峰委托叶一凡给找一处合适的房子，叶一凡很快就办好了，他虽不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但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办事就方便很多。这天叶一凡通知岳峰派人去打扫卫生，适逢办公室事务正忙，岳峰便对叶一凡说：“你周末闲着没事，我看你好人做到底，带个人去帮忙打扫打扫吧，人嘛，你点谁是谁。”

“你小子感情拿我当苦力啊。”叶一凡大叫。

“你的大恩小弟记在心里还不行啊，回头请你吃饭。”岳峰讨好地说。

这时刚好于晓梅路过门口，叶一凡眼睛一亮，没几天时间，岳峰就通知于晓梅去打扫宿舍，她很开心地去了，因为终于可以换宿舍了，那个旧宿舍一到冬天就冷得伸不出手，听说新宿舍有暖气，她开心得不得了。

一个阳光懒洋洋的下午，于晓梅按照岳峰给的地址找到一扇门前，看到门虚掩着就礼貌地敲敲门，房间里很快传来响亮的声音：“请进。”

于晓梅疑惑地推开门，看到叶一凡正拿着一把绑在棍子上的扫把，戴着报纸折成的帽子在扫房顶，她站在一片狼籍的地板上看到叶一凡这个样子忍不住 “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叶一凡看她笑得面若桃花，自嘲地说：“这有啥可笑的？”

于晓梅收敛了笑容说：“没想到平时西装革履的叶哥干起活来竟是有板有眼”。

叶一凡听到这话哈哈笑起来，爽朗地说：“你以为我是温室里长大啊，我在部队什么都干过，还喂过猪呢。”

于晓梅听着叶一凡爽朗的笑声，在心里想象他喂猪的样子，又一次笑出声来，有叶一凡的地方就不会冷场，于晓梅虽不爱说话但是是最好的听众，叶一凡眉飞色舞地讲起部队的趣事，逗得于晓梅不住地掩着嘴笑。

窗外的阳光很好，斜斜地从玻璃外面射进来，室内是飞扬的尘土，呛人的空气中也满透出生活的气息，叶一凡看着于晓梅由于暖气而热红的脸和那灿烂的笑，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于晓梅偷看叶一凡一眼，他的额头上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干活一丝不苟，没想到这个貌似纨绔子弟的男孩竟是如此地踏实，距离很近，她几乎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她无端地脸红了，心也跳得格外厉害。

那一天，他们在新宿舍一直忙活到夕阳落下，于晓梅没想到叶一凡那么细心，累活脏活总是抢着干，只让她干些擦桌拖地的轻活，等到他们把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时候，于晓梅竟有了恋恋不舍的感觉，她后悔把房子打扫地那么快，她越来越欣赏这个洒脱自信的男孩。

以后的日子于晓梅对于同事谈论叶一凡的话题更加敏感起来，黑夜里想起那黑亮的眸子，心里轻轻叹息，她不能否认自己喜欢上了叶一凡。这个阳光、自信、对什么都胸有成竹的男孩给了她全新的感觉，他就像一轮正午的太阳，耀眼而又温暖，让晓梅想要接近又害怕燃烧，因为时间的流逝让于晓梅越来越意识到，对叶一凡她有一种近乎崇拜的迷恋，她也终于知道了张爱玲小说里说的爱上一个人，忽然变得很低很低，但在尘埃里开出喜悦的花的感觉。

但是于晓梅的感觉绝望而又忧伤，因为对于一个打工妹而言，梦想和现实的距离是遥远的，城市张开怀抱接受了他们，但城市人在最深刻的地方又拒绝着他们，这似乎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虽然于晓梅不知道叶一凡有没有女朋友，但她清楚的知道即使他没有女朋友，凭着他的家世和社会地位是不会允许一个打工妹做他的妻子的。

有一种心事永不能说出口的，就像河蚌里的沙子，吐不出来，只有自己疗伤。晓梅是个自卑而又极其自尊的女孩，她断不会去主动表白自取其辱，只是那份无言的情愫一直纠缠在心底，让她变得更加沉默，眼神里渐渐多了些许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