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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亚里士多德为什么提出本体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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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为什么要提出“本体”这样一个哲学概念来?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用亚里士多德自己常用的办法,对它作一番历史的回顾,看看在他以前的哲学家对此都说过些什么。

古希腊哲学从米利都学派开始,就提出了万物本原的问题。所谓“本原”(或译“始基”,),按照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第一卷(A)中的解释,就是万物都由它构成,最初由它产生,最后又复归于它的那个东西。(注:983b8—9。(贝刻尔Bekker标准本页码,下同。))泰利士说本原是水,阿那克西美尼说是气,赫拉克利特说是火,这些都是物质性的元素。只有阿那克西曼德是例外,他看到无论用哪一种特定的物质元素去解释万物的生成,都会发生困难,所以提出一个“无限”。不过,他说的无限仍是一种物质的元素,只是它不具备任何一种规定性,既不冷也不热,既不是水也不是火,是一种没有任何规定性的物质,所以叫作“无限”。这些哲学家都以物质性的元素作为万物的本原,他们是最早的唯物论哲学家。但是,古代的唯物论哲学家单用物质的元素也不能说明万物是怎样生成的。因此,恩培多克勒认为,除了四种元素外,还要假定有“爱”和“恨”两种力量,阿那克萨戈拉更提出一个“努斯”——理性。这些“爱”、“恨”和“努斯”,与物质元素是不是同样的东西?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他们无法解释清楚的问题。亚里士多德用四因和本体的学说来说明这个问题。

与他们几乎同时,出现了毕达哥拉斯学派,他们认为万物的本原不是物质的元素,而是“数”。这是因为,古希腊的科学——数学、几何学、天文学,还有音乐等已经有相当的发展了,人们从几何图形、天体运动和韵律等现象中都发现有数的比例关系,因而认为“数”是决定各种现象的本原。从毕达哥拉斯学派提出这个问题开始,“数”和万物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便成为许多哲学家,包括柏拉图和他的学派在内,都感到困惑的问题。这也是使得亚里士多德要将本体和其他范畴——如数量——区别开来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这时,以巴门尼德为代表的爱利亚学派,又提出了存在的学说。“存在”(,Being)这个哲学概念的提出,在西方哲学思想的发展上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没有存在这个概念,后来的希腊哲学,特别是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可能就不会形成像我们知道的这样的体系。如果不先讲清楚巴门尼德的存在概念,就无法说明亚里士多德的本体学说。因此,关于存在,需要多说几句。

亚里士多德关于本体的学说巴门尼德是从认识论方面提出问题的。他认为我们平常感觉到的形形色色、千变万化的实在世界,只是人们的意见的对象,并不是真实的世界。人们要认识真理,只有通过思想;只有思想才能认识唯一的、不变不动的“存在”,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所以有两种认识:低级的认识,他叫作意见,就是感觉、感性认识;高级的认识,他叫作真理,就是思想、理性认识。这两种认识各有自己的对象,这样就有两个世界:一个是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是不真实的;真实的世界是“存在”,它是高一级的实在。

“存在”也可以译成“有”或“是”。“有”是中国哲学固有的概念,《老子》中就有“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魏晋玄学中发生过“有”、“无”之争。“存在”则是外来的概念,但是现在大家对于这个概念都已经习惯了。当我们说“这是一张桌子”或“有一张桌子”时,就表示这张桌子是存在的。在西方文字中,助动词“是”(is)的分词当名词使用,就是“存在”(Being)。巴门尼德的存在就是这样得来的。它的特点就是:所有的东西,将它们各自具有的特殊性都一个一个地去掉以后,最后只留下一个最普遍、最一般的共性,那就是存在。比如,我们说:这是人,这是神,这是桌子,这是美,这是大,这是二,这是相等……这些人、神、桌子、美、大、二、相等……都是各个的特殊性,将这些特殊性抽象掉,那就只留下它们的共性——“是”,也就是“存在”。

这样的存在是最一般的哲学概念,从逻辑上讲,它的外延最大,内涵最少。因为它外延最大,所以宇宙万物以及它们的属性、动作等,无一不是存在。从这方面说,只有一个“存在”,它是唯一的存在。所以,巴门尼德说,只有“存在”是存在的,“非存在”是根本没有的。其他各种特殊性都由某一门具体的科学来研究,只有“存在”是哲学应该研究的对象。后来,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提出“作为存在的存在”是第一哲学研究的对象,就起源于巴门尼德的“存在”。研究存在(希腊文即on)的学问,就叫本体论(ontology,或译万有论)。古希腊哲学主要是本体论的思想。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巴门尼德提出存在这个概念在西方哲学史上的重要性。

巴门尼德讲的存在还有另外方面的意义,它是和赫拉克利特讲的变动相对立的。赫拉克利特认为万物都在不断流动之中,任何事物都既是这样又不是这样,既存在又不存在。巴门尼德认为,如果那样,我们就不能得到真实的知识。真实的知识只能是:只有“存在”存在,“非存在”是不存在的,所以“存在”是永远不运动不变化的。这两种思想,一种将运动绝对化了,认为只有运动;一种将静止绝对化了,认为只有静止。

这样就提出了运动和静止的矛盾。在他们以后的哲学家恩培多克勒、阿那克萨戈拉,还有原子论者德谟克里特等都认为运动变化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在运动中有静止,在变化中有不变。他们的哲学就是要找出这个变中的不变来。恩培多克勒说是“元素”,阿那克萨戈拉说是“根”或“种子”,德谟克里特说是“原子”。无论“元素”、“种子”或“原子”,本身都是不变的,只是由于它们的分和合才产生不断变化的万物。这个“变中的不变”的思想,也是亚里士多德形成“本体”概念的来源之一。

这些“元素”、“种子”和“原子”,很明显,都是物质性的东西,这些哲学家是继承和发展了唯物论的传统。和他们不同,柏拉图却提出个“理念”来。“理念”()希腊文原意是“看”,转为名词就是所看到的东西。看到的是事物的形状,后来亚里士多德讲的“形式”也就是这个词。它相当于中文里的“形”、“型”、“相”。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用这个词时都没有“理”(规律)的意思,也没有主观的“念”的意思,他们只在少数著作中说它是主观的思想,主要还是将它当作是客观存在的东西。严格地说,将它译为“理念”并不恰当,但现在已经通用了这个译词,约定俗成,我们也就沿用了它,只加以说明如上。

柏拉图的“理念”,主要来自巴门尼德的“存在”。在他的主要对话《斐多篇》和《理想国》中,他将巴门尼德的两个世界的学说用更明确的形式表达出来:一个是我们所处的现象世界,它是变化生灭的,是感觉感知的对象;另一个是理念的世界,它是真实的,永恒不变的,是理性认识的对象。“理念”也是“存在”。柏拉图的理念和巴门尼德的存在不同,主要只在这一点上:巴门尼德的存在是包括万事万物的,不论什么东西,物质的或精神的东西都在内,它们只有一个唯一的共性,就是存在。而柏拉图的理念却只是一类事物的共性。苏格拉底、张三、李四等等所有个别的人,有一个共同的“人的理念”。美的人、美的花、美的画等等所有个别的美的东西,有一个共同的“美的理念”。可以说,“理念”是巴门尼德的“存在”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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