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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特·席恩(Matt Sheen)在他的跨時代作品《絲襪狂迷》中說:“用絲襪蒙頭的劫匪是單純而性感的。”雖然印有這句話的廣告曾經一度風行,但沒有幾個人知道,它其實出自一本印量稀少、傳世僅百餘本的畫冊。
我手中的這冊珍本得自于朋友兼冤家老羅,他固執地在我家樓上開了一家規模與“莫須有”相當的舊書店,絲毫不顧及市場分配的合理性。當然他進駐二樓的時間要比我的小店開張早上那麼十一二年,可那又怎樣?
老羅曾經自印過一本叫《二樓更接近天堂》的小冊子,看看這名字,多麼有挑釁意味!結果這七個字成了谶語。年初他在清理庫存時從梯子上摔落,被方形瀑布般傾瀉而下的成噸精裝圖書壓成了肉餅。
那天我收書回來得知消息趕去醫院時他已經咽氣,據說他最後一句表意清晰的遺言是把所有存書交我處理,得款卻要寄給他苦戀了二十多年的遠方情人。這種事兒當真隻有“死”黨做得出來。
從那以後,店裡的天花闆就莫名地吱嘎作響,書架也常常無故移動。正像偉大的曲藝表演藝術家劉三鞭在手稿中寫到的:“你這無福的人兒索命的鬼兒,我那褲裆裡吓丢的七兩兩魂兒!”冤孽啊,我索性盤下了飄蕩着老羅陰魂的二樓,卸去全部木質樓闆,重新用鋼架和加厚闆材搭起樓梯和地面,還在木闆中間夾上了老羅遺物中那位情人的照片,天天在一樓點上盤蚊香供奉着。
從此果然天下太平。
這本《絲襪狂迷》書角被血染透,也許就是它給了老羅緻命一擊。浸血最厲害的七十三頁是張穿着順滑黑色絲襪的長腿空姐照片。我太愛這張照片以至于自動忽略了那些淋漓的鮮血,結果林莫忘警官看到被撫摩到脫落的這一頁時,咬定我就是那個手持兇器預謀殺死競争對手的屠夫。
清晨五點五十分是殘酷的時間,
你撕扯掉殘夢奔向潔白的餐桌,
卻發現座位掉落在沉睡的中央。
這是詩人托伊萊(Toile)從未發表過的作品,題寫在某本舊平裝色情小說的中縫裡。
我明知道她今天不會出現,還是在這殘酷的時間掙紮着向外看了一眼。回到夢裡吧,夢裡有她高跟鞋敲擊道路的脆響,有她拖動行李箱發出的漫長告别,有她被合體制服包裹的肉體,當然還有她的黑色絲襪。每次從窗口目送她逆光遠行,那雙腿的曲線仿佛淡淡遠山,攜着一些不可告人的脫俗秘密,撩撥着少年心事。
某年某日,一張舊照片從窗台上的雜志堆裡飄落,古戲樓台柱上的字迹勉強可辨:“十萬春花如夢裡”,從那時起,她就成了我五點五十分的心事。
空中小姐,我的空中小姐。
“咚!咚!咚!”
說不清一個月中有多少天要被這種聲音吓醒,像是森田一朗的成名小說《恐怖的清晨》中那個連續敲頭犯的錘子不斷砸在門上。
我十二萬分不情願地打開門,對門口健碩的身影說:“求求你,我不吃早餐了行不行?”
我的妹妹林莫忘小姐打着呵欠立在門口,身上穿着大概是七八年前買的質地已經接近抹布的淺綠色真絲睡衣,腳上卻蹬着單位配發的警用皮靴。我拜托過她很多次不要這樣前凸後翹地在家裡橫行,畢竟我也是個健康正常有性行為(DIY為主……好吧,暫時全靠左手)的單身男性,可除了制服和内衣,她衣櫥裡相對幹淨又能穿着下床的衣服大概隻有這麼一件。
林莫忘晃晃手裡的一卷檔案樣的東西粗聲大氣地說:“别說我沒給你機會!”
她算是摸準了我這個“字紙狂”的脾性,終日拿些無頭無尾的案子來誘惑我,仿佛她的腦袋隻能用來戴那頂高貴的警官帽,而我的腦袋卻要充當多功能免費分析機的角色。
我呵欠連天地跟着這個情趣酒吧女招待一樣的高大少女來到飯廳,一路上不自覺地回憶起書中格列佛的種種遭遇。
據說今天會有現成的早餐吃,但最近一個禮拜的經驗告訴我,饑餓是上蒼賜予善良人類的最大恩典。餓肚子的人不會腹脹、不會嘔吐、不會中毒,而且依據《胡馬新世紀年度數據》公布的調查結果,去年全市因饑餓斃命的人口隻有個位數。
不會腹脹、不會嘔吐、不會中毒——多麼樸素的要求。然而在家中有早餐吃的日子裡,上述情況幾乎避無可避。廚房裡把鍋敲得像《午夜遊戲》裡那口寺廟大鐘一樣餘韻悠長的那個人,正不遺餘力地制造着某種焦煳與濃香之間的氣味。我把每個月她張羅早餐的這幾天當作一種曆練,就像《身體騰空修持密法》裡寫到的那樣:“觀如不觀,嗅如不嗅,食如不食”,隻不過書上修行秘譜裡提供的錐錘斧鑿不得不換成桌上的杯筷碗碟。
在這場漫長的戰前休息中,唯一有趣的事情就是眼前餐桌上這一堆攤開的檔案。
林莫忘小姐扭動着她的柳腰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把一份檔案拆成了十幾堆,還不時俯下身來自以為是地說明幾句。她的酥胸幾乎要從吊帶裙中掉出來,讓我想起《億萬富豪》中馬克思韋爾第一次進入鷹洲賭場的那個著名情景,在鄰座豪乳女郎的挑逗下,他把家産随意抛擲在桌面上,結果因對手起内讧而因禍得福,赢得了億萬财富。稍有偏差的是,我面前的桌子上沒有一隻籌碼,而眼前衣着暴露的美麗女郎不但是個風格強悍的警察,還是我妹妹。
我戴上眼鏡,準備獨自享受一下窺探陳年舊案的快感——其實我對此并不抱太大希望,因為林警官拿來的案件經常像《大聲說》雜志的卷首語一樣弱智。
提起《大聲說》雜志,最近一期它的卷首語很短,全文如下:
隻要你發自内心地呼喊,讓這聲音在四肢末梢中遊走一遍,再從你的嘴巴中段果斷噴出,那麼請相信,你會成為征服整個世界的君王。
且不說有沒有人能搞清楚“四肢末梢”和“嘴巴中段”的具體位置,我倒是真的拿着一本《日日好體位》大聲呼喊并暢快噴射了一次,結果隔牆傳來了厭惡的敲打聲。本以為溫暖的洗手間是這個冷漠世界裡最後的避難所,看來我錯了。
林警官提供過最刺激的檔案當屬一起七屍八命慘案,驚到我的不是案件血腥的情節,而是當下她所效力的機構搞砸一切的卓越效率。案情很簡單:某個夏夜,某單位租住于同一宿舍的七位女職員先後慘遭殺害,其中一名懷胎六個月的孕婦亦未幸免。七人死狀各異,有兩個交疊着死在床頭,還有一個死于遠離宿舍一百多米外的公用電話亭。現場極度淩亂,仿佛地獄血池,可憐一屋弱女子竟無一逃出生天。地上布滿了赤裸的血腳印,但門衛和監控錄像均證明,當日無可疑人員進出的迹象。案發後警方投入了巨大的警力排查線索,無奈七位看似普通的受害女子人際關系居然極為複雜,且大半兩性關系混亂,整個偵破工作仿佛猛禽撞入了巨大的捕鳥網,無從發力。
林莫忘同學當時剛從警校畢業,居然也被編入某個小組充數。她憑借健康的身體和大無畏的精神不眠不休地調查着幾位受害者的夜生活,出入于城中大小娛樂場所,撞破了三起逼良為娼事件,揭出了一起販毒大案,全市的夜半球對她真是聞名喪膽,她本人也莫名其妙地屢遭嘉獎。但命案仍然毫無進展。
某日我瞅了瞅她偷偷帶回家來的臃腫案卷,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那個門衛的詢問筆錄在哪裡?”
“那個,沒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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