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沒多久就走了,他說他得再去睡一會兒,他建議我也去睡一會。不過我一點兒也不累。我精神興奮,精力充沛。我也不願意沒事找事,在家裡一刻不停地翻尋東西來打發時光。我從小時候起,每到星期天下午臨近傍晚時分,心裡就覺得空蕩蕩的,很沒勁兒,今天下午,我心中更有一種特别的空虛感。
我洗好碗碟,把刀叉湯匙分門别類地放回到抽屜裡,不過我也明白不用多久,它們又會給拖得亂七八糟的。烤面包機剛剛用過,我一面撥弄它的開關,一面掃了一眼廳裡那幾本翻熟了的雜志,幾個标題似乎分外醒目,它們在我心裡産生了一種新的意義,例如“是否應該領養孩子?”“你是否真的陷人情網了?二十個自測的問題”與“蜜月期的緊張”等等。電話鈴響了,我急忙跳起來接,不料是有人撥錯了号。恩俾麗還在她的房間裡,我想我或許可以同她談談,但不知怎的,我覺得那也不會有多大用處。我希望能做點什麼有結果、有成績的事情,但究竟是什麼事呢,我心裡也不甚了然。最後我決定晚上去洗衣房洗衣服。
樓下房東太太的洗衣設備我們自然是不會去用的,我們都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洗衣機。她是決不會讓晾曬的衣物這類不登大雅之堂的東西來玷污後院那一片精心保養的草地的。她們母女倆的衣服似乎從來就不髒,也許是上了一層透明的塑料保護膜吧。我們倆都沒去過她的地下室。也沒聽她說過有這麼個地方。很可能在她的那套禮儀規範之中,洗衣服這類事盡管人人心知肚明,但有身份的人卻是不屑談論的。
因此,當髒衣服堆成了小山,五鬥櫃裡已經找不到可供替換的幹淨衣服時,我們就到自助洗衣房去。或者說,通常都是我獨自一個人去,我沒法拖得像恩斯麗那樣久。星期天晚上比周末其他時間去都好,這時候很少有老先生在花園裡紮綁玫瑰枝條,給花兒噴殺蟲藥;也很少有頭戴花花綠綠的草帽手戴白手套的老太太駕着車或者坐在别人開的車裡到别的老太太家裡去喝茶。最近的一家洗衣房離我們有一站地鐵的路程,星期六很糟糕,因為公共汽車上擠滿了去商店購物的人,還有戴着帽子和手套的老太太(不過不像去人家家裡作客那麼講究),星期六晚上呢最多的是去看電影的年輕人。我喜歡星期天晚上,那時候車上人少,我不喜歡讓别人盯着你看個不停,我的洗衣袋委實太引人注目了。
那天晚上我不想待在家裡,一心想要出門。我拿出一份冰凍食品,加熱後吃了下去,然後換上一身出門洗衣時穿的服裝--牛仔褲和長袖運動衫,腳上是一雙花格子呢的運動鞋,這雙鞋是我有一次心血來潮時買下的,除了洗衣之外從沒在其他場合穿過,再看了看錢包,帶足了二角五分的硬币。我正往洗衣袋裡塞衣服的時候,恩斯麗走了進來。這大半天她都關着房門躲在房裡,天知道是在搞什麼巫術:諸如是泡點什麼春藥啦,照倫納德的模樣做些小蠟人,再在蠟人身上某些部位插上幾個發夾啦等等。這會兒,她本能地覺得我要出門去,便走出來了。
“喂,去洗衣服?”她精心裝出一副随便問問的樣子。
“不,”我說,“我把彼得斬成了小塊,把他放到洗衣袋裡帶出門,找個山窪窪把他埋掉。”
她一定不欣賞我的這句玩笑話,因此沒有笑。“順便給我帶兩件衣物去,好嗎?隻是些最要緊的東西。”
“好吧,”我讓步了,“拿過來吧。”每回都是這樣,恩斯麗所以自己不必去洗衣服,這也是一個原因。
她去拿衣服了,幾分鐘後,她雙手抱着一大捧五顔六色的内衣走了來。
“恩斯麗,隻是最要緊的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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