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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河東學案下·文簡呂泾野先生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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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柟字仲木,号泾野,陝之高陵人。正德戊辰舉進士第一,授翰林修撰。逆瑾以鄉人緻賀,卻之,瑾不悅。已請上還宮中,禦經筵,親政事,益不為瑾所容,遂引去。瑾敗,起原官。上疏勸學,危言以動之。乾清宮災,應诏言六事:一、逐日臨朝,二、還處宮寝,三、躬親大祀,四、日朝兩宮,五、遣去義子、番僧、邊軍,六、撤回鎮守中官。皆武宗之荒政。不聽,複引去。世廟即位,起原官。甲申以修省自劾,語涉大禮,下诏獄。降解州判官,不以遷客自解,攝守事,興利除害若嗜欲。在解三年,未嘗言及朝廷事。移宗人府經曆,陞南考功郎中,尚寶司卿,南太常寺少卿,入為國子祭酒,轉南禮部右侍郎。公卿谒孝陵宗绯,先生曰:“望墓生哀,不宜吉服。”遂易素。上将視顯陵,累疏谏止。霍文敏與夏貴溪有隙,文敏為南宗伯,數短貴溪於先生,先生曰:“大臣和衷,宜規不宜謗也。”文敏疑其黨貴溪。已而先生入賀,貴溪亦暴文敏之短,先生曰:“霍君性少偏,故天下才,公為相,當為天下惜才。”貴溪亦疑其黨文敏。會奉先殿災,九卿自陳,貴溪遂準先生緻仕。壬寅七月朔卒,年六十四,賜谥文簡。
      先生師事薛思菴,所至講學。未第時,即與崔仲凫講於寶邛寺。正德末,家居築東郭别墅,以會四方學者。别墅不能容,又築東林書屋。鎮守廖奄張甚,其使者過高陵,必誡之曰:“呂公在,汝不得作過也。”在解州建解梁書院,選民間俊秀,歌詩習禮。九載南都,與湛甘泉鄒東廓共主講席,東南學者,盡出其門。嘗道上黨,隐士仇欄遮道問學。有梓人張提聞先生講,自悟其非,曾妄取人物,追還主者。先生因為詩雲:“豈有征夫能過化,雄山村裡似堯時。”朝鮮國聞先生名,奏謂其文為式國中。先生之學,以格物為窮理。及先知而後行,皆是儒生所習聞。而先生所謂窮理,不是泛常不切於身,隻在語默作止處驗之;所謂知者,即從聞見之知,以通德性之知,但事事不放過耳。大概工夫,下手明白,無從躲閃也。先生議良知,以為“聖人教人每因人變化,未嘗規規於一方也。今不谕其資禀造詣,刻數字以必人之從,不亦偏乎!”夫因人變化者,言從入之工夫也。良知是言本體,本體無人不同,豈而變化耶?非惟不知陽明,并不知聖人矣。
      呂泾野先生語錄
      問:“長江之上,大海之濱,風波之險可畏也。至於風恬浪息,漁人出沒其間,鷗鳥飛鳴其中,若相狎而玩者,何也?水忘機也,漁人、鷗鳥亦忘機也。若乃吾人之宅心,宜若平且易焉已矣,而反有不可測者,則其為風波之險莫大焉,此莊生所謂險於山川者也。是故機心忘而後可以進德矣。”曰:“隻看如何平易,平易一差,恐靡然矣。”
      問:“靜時體認天理易,動時體認天理難,故君子存靜之體認者,以達乎動之泛應者,則靜亦定,動亦定,其為成德孰禦焉?”曰:“動時體認天理,猶有持循處,靜郤甚難,能於靜,則於動沛然矣。”
      光祖曰:“物之遇雨,或生或長,其效甚速,人遇教而不興者何也?”先生曰:“隻是中心未實,如五穀之種,或蠹或浥,難乎其為苗矣。”
      問:“交友居家處世,不能皆得善人甚難處。”先生曰:“此須有憐憫之心方好,能憐憫,便會區處。如妻妾之愚,兄弟之不肖,不可謂他不是也。此仁知合一之道。”
      問:“今之講學,多有不同者如何?”曰:“不同乃所以講學,既同矣,又安用講耶?故用人以治天下,不可皆求同,求同則讒谄面谀之人至矣。”道通曰:“果然,治天下隻看所所重輕。”
      問:“身甚弱,若有作盜賊的力量。改而為聖人方易。”先生曰:“作聖人不是用這等力量,見得善處肯行,便是力量,溺於流俗物欲者,乃弱也。”
      先生聞學者往來權貴門下,乃曰:“人但伺候權倖之門,便是喪其所守。”是以教人自甘貧做工夫,立定腳根自不移。
      問:“患交接人。”先生曰:“須要寬綽些,不可拘拘守秀才規矩,見大人君子,進退升降、然諾語默皆是學。”
      先生曰:“陳白沙徵到京,吏部尚書問曰:‘貴省官如何?’曰:‘與天下省官同。’請對坐,即坐無辭。此盡樸實有所養。羅一峰訪康齋,見起禦聘牌坊,乃謂其子雲:‘不必有此牌坊。’不見康齋而退。此羅公高處。康齋,孔門之原憲也,而又有此乎!”
      先生曰:“昔者聞有一佥事求見王贛菴公雲:‘西來一件為黃河,二件為華山,三件為見先生。’王公雲:‘若做官不好,縱見此三者,亦不濟事。’這般高,不受人谄。”
      大器問:“動靜不失其時。”曰:“正是仕止久速各當其可,汝今且隻於語默作止處驗也。”
      黃惟因問:“白沙在山中,十年作何事?”先生曰:“用功不必山林,市朝也做得。昔終南僧用功三十年,盡禅定也。有僧曰:‘汝習靜久矣,同去長安柳街一行。’及到,見了妖麗之物,粉白黛綠,心遂動了,一旦廢了前三十年工夫。可見亦要於繁華波蕩中學。故於動處用功,佛家謂之消磨,吾儒謂之克治。”
      應德問:“觀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氣象,如何觀?”先生曰:“隻是虛靜之時。觀字屬知、屬動,隻是心上覺得,然其前隻好做戒慎恐懼工夫,就可觀也。”
      南昌裘汝中問:“聞見之知,非德性之知。”先生曰:“大舜聞一善言,見一善行,沛然莫之能禦,豈不是聞見?豈不是德性?”“然則張子何以言不梏於見聞?”曰:“吾之知本是良的,然被私欲迷蔽了,必賴見聞開拓,師友夾持而後可。雖生知如伏羲,亦必仰觀俯察。”汝中曰:“多聞擇其善而從之,多見而識之,乃是知之次也。是以聖人将德性之知,不肯自居,止謙為第二等工夫。”曰:“聖人且做第二等工夫,吾輩工夫隻做第二等的也罷。殊不知德性與聞見相通,原無許多等第也。”
      許象先問:“樂在其中,與不改其樂,樂字有淺深否?”先生曰:“汝不要管他淺深,今日隻求自家一個樂耳。”大器曰:“然求之有道乎?”先生曰:“各人揀自己所累處,一切盡除去,則自然心廣體胖。然所謂累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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