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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浙中王門學案·員外錢緒山先生德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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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德洪字洪甫,号緒山,浙之餘姚人。王文成平濠歸越,先王與同邑範引年、管州、鄭寅、柴鳳、徐珊、吳仁數十人會於中天閣,同禀學焉。明年,舉於鄉。時四方之士來學於越者甚衆,先生與龍溪疏通其大旨,而後卒業於文成,一時稱為教授師。嘉靖五年舉於南宮,不廷試而歸。文成征思、田,先生與龍溪居守越中書院。七年,奔文成之喪,至於貴溪,問喪服,邵竹峰曰:“昔者孔子殁,子貢若喪父而無服,禮也。”先生曰:“吾夫子殁於道路,無主喪者,弟子不可以無服。然某也有父母在,麻衣布絰,弗敢有加焉。”築室於場,以終心制。十一年,始赴廷試,出為蘇學教授。丁内艱。服阕,補國子監丞,尋陞形部主事,稍遷員外郎,署陝西司事。上夜遊西山,召武定侯郭勳不至,給事中高時劾之,下勳錦衣獄,轉送刑部。勳驕恣不法,舉朝恨之,皆欲坐以不軌。先生據法以違敕十罪論死,再不上報。舉朝以上之不報,因按輕也,劾先生不明律法。上以先生為故人,故不報,遂因劾下先生於獄。蓋上之寵勳未衰,特因事稍折之,與廷臣之意故相左也。先生身嬰三木,與侍禦楊斛山、都督趙白樓講易不辍。勳死,始得出獄。九廟成,诏複冠帶。穆宗朝,進階朝列大夫,緻仕。萬曆初,複進階一級。在野三十年,無日不講學。江、浙、宣、歙、楚、廣名區奧地,皆有講舍。先生與龍溪疊捧珠盤。年七十,作《頤閑疏》告四方,始不出遊。二年十月二十六日卒,年七十九。
      陽明“緻良知”之學,發於晚年。其初以靜坐澄心訓學者,學者多有喜靜惡動之弊,知本流行,故提掇未免過重。然曰:“良知是未發之中”,又曰“慎獨即是緻良知”,則亦未嘗不以收斂為主也。故鄉東廓之戒懼,羅念菴之主靜,此真陽明之的傳也。先生與龍溪親炙陽明最久,習聞其過重之言。龍溪謂:“寂者心之本體,寂以照為用,守其空知而遺照,是乖其用也。”先生謂:“未發竟從何處覓?離已發而求未發,必不可得。”是兩先生之“良知”,俱以見在知覺而言,於聖賢凝聚處,盡與掃除,在師門之旨,不能無毫釐之差。龍溪從見在悟其變動不居之體,先生隻於事物上實心磨煉,故先生之徹悟不如龍溪,龍溪之修持不如先生。乃龍溪竟入於禅,而先生不失儒者之矩矱,何也?龍溪懸崖撒手,非師門宗旨所可系縛,先生則把纜放船,雖無大得亦無大失耳。念菴曰:“緒山之學數變,其始也,有見於為善去惡者,以知為緻良知也。已而曰:‘良知者,無善無惡者也,吾安得執以為有而為之而又去之?’已又曰:‘吾惡夫言之者之淆也,無善無惡者見也,非良知也。吾惟即吾所知以為善者而行之,以為惡者而去之,此吾可能為者也。其不出於此者,非吾所得為也。’又曰:‘向吾之言猶二也,非一也。夫子嘗有言矣,曰至善者心之本體,動而後有不善也。吾不能必其無不善,吾無動焉而已。彼所謂意者動也,非是之謂動也;吾所謂動,動於動焉者也。吾惟無動,則在吾者常一矣。’”按先生之無動,即慈湖之不起意也。不起意非未發乎?然則謂“離已發而求未發,必不可得”者,非先生之末後語矣。
      會語
      天地間隻此靈竅,在造化統體而言,謂之鬼神;在人身而言,謂之良知。惟是靈竅至微不可見,至着不可掩,使此心精凝純固,常如對越神明之時,則真機活潑,上下昭格,何可掩得?若一念厭斁,則怳惚散漫矣。
      戒懼即是良知,覺得多此戒懼,隻是工夫生;久則本體工夫自能相忘,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亦隻一熟耳。
      思慮是人心生機,無一息可停。但此心主宰常定,思慮所發,自有條理。造化隻是主宰常定,故四時,日月往來,自不紛亂。
      充塞天地間隻有此知。天隻此知之虛明,地隻此知之凝聚,鬼神隻此知之妙用,四時日月隻此知之流行,人與萬物隻此知之合散,而人隻此知之精粹也。此知運行萬古有定體,故曰太極。原無聲臭可即,故曰無極。太極之運無迹,而陰陽之行有漸,故自一生二,生四,生八,以至庶物露生,極其萬而無窮焉。是順其往而數之,故曰數往者順。自萬物推本太極,以至於無極,逆其所從來而知之,故曰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也,蓋示人以無聲無臭之源也。
      告子言性無善不善,與孟子言性善,亦不甚遠。告子隻先見定一個性體,原來不動,有動處隻在物感上,彼長我長,彼白我白,随手應去,不失其宜便了,於吾性體,澹然無所關涉。自謂既不失内,又不失外,已是聖門全體之學。殊不知先着性體之見,将心與言氣分作三路,遂成内外二截,微顯兩用,而於一切感應俱入無情,非徒無益,反鑿其原矣。孟子工夫,不論心之動不動,念念精義,使動必以義,無歉於心,自然俯仰無虧,充塞無間,是之謂浩然之氣。告子見性在内,一切無動於外,取效若速,是以見為主,終非不動之根。孟子集義之久,而後行無不得,取效若遲,乃直從原不動處用功,不求不動,而自無不動矣。
      此心從無始中來,原是止的,雖千思百慮,隻是天機自然,萬感萬應,原來本體常寂。隻為吾人自有知識,便功利嗜好,技能聞見,一切意必固我,自作知見,自作憧擾,失卻至善本體,始不得止。須将此等習心一切放下,始信得本來自性原是如此。
      聖人於紛纭交錯之中,而指其不動之真體,良知是也。是知也,雖萬感紛纭而是非不昧,雖衆欲交錯而清明在躬,至變而無方,至神而無迹者,良知之體也。太虛之中,無物不有,而無一物之住,其有住則即為太虛之礙矣。人心感應,無時不有,而無一時之住,其有住則即為太虛之障矣。故忿懥、好樂、恐懼、憂患一着於有心,即不得其正矣。故正心之功不在他求,隻在誠意之中,體當本體明徹,止於至善而已矣。
      除卻好惡,更有甚心體?除卻元亨利貞,更於何處覓太極?平旦之氣,好惡與人相近,此便是良心未泯。然其端甚微,故謂之幾希。今人認平旦之氣,隻認虛明光景,所以無用功處。認得時,種種皆實際矣。
      春夏秋冬,在天道者無一刻停,喜怒哀樂,在人心者亦無一時息。千感萬應,莫知端倪,此體寂然,未嘗染着於物,雖曰發而實無所發也。所以既謂之中,又謂之和,實非有兩截事。緻中和工夫,全在慎獨,所謂隐微顯見,已是指出中和本體,故慎獨即是緻中和。
      隻求不拂良知,於人情自然通得。若隻求不拂人情,便是徇人忘己。
      問:“感人不動如何、”曰:“才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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