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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浙中王門學案·侍讀張陽和先生元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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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元忭字子荩,别号陽和,越之山陰人。父天複,行太仆卿。幼讀朱子《格緻補傳》,曰:“無乃倒言之乎?當雲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而後物之表裡精粗無不到也。”嘉靖戊午,舉於鄉。隆慶戊辰,太仆就逮於滇,先生侍之以往。太仆釋歸,先生入京頌冤。事解,又歸慰太仆於家。一歲之中,往來凡三萬餘裡,年踰三十而發白種種,其至性如此。辛未,登進士第一人,授翰林修撰。尋丁外艱。萬曆己卯,教習内書堂。先生謂“寺人在天子左右,其賢不肖為國治亂所系”。因取《中鑒錄》諄諄誨之。江陵病,舉朝奔走醮事,先生以門生未嘗往也。壬午皇嗣誕生,齎诏至楚,丁内艱。丁亥陞右春坊,左谕德,兼翰林侍讀。明年三月卒官,年五十一。
      先生之學,從龍溪得其緒論,故笃信陽明四有教法。龍溪談本體而諱言工夫,識得本體,便是工夫。先生不信,而謂“本體本無可說,凡可說者皆工夫也”。嘗闢龍溪欲渾儒釋而一之,以良知二字為範圍三教之宗旨,何其悖也。故曰“吾以不可學龍溪之可”。先生可謂善學者也。第主意隻在善有善幾,惡有惡幾,於此而慎察之,以為良知善必真好,惡必真惡,格不正以歸於正為格物,則其認良知都向發上。陽明獨不曰良知是未發之中乎?察識善幾、惡幾是照也,非良知之本體也。朱子《答呂子約》曰:“向來講論思索,直以心為已發,而所論緻知格物,以察識端倪為初下手處,以故缺卻平日涵養一段工夫。”此即先生之言良知也。朱子易箦,改《誠意章句》曰:“實其心之所發。”。此即先生之言格物也。先生談文成之學,而究竟不出於朱子,恐於本體終有所未明也。
      不二齋論學書
      動靜者,時也。無動無靜,常翕而不張,常聚而不散者,心也。夫心無動靜,而存心之功,未有不自靜中得之者。初學之士,未能於靜中得其把柄,遽欲以憧憧擾擾之私,而妄意於動靜合一之妙,譬之駕無柁之舟,以浮江、漢,犯波濤,其不至覆且溺者鮮矣。(《寄張洪陽》)
      吾兄謂摹拟古人之言行,庶幾可進於忘物,以此為下學而上達。竊謂摹拟古人之言行,一一而求其合,所謂博而寡要,勞而無功也。曷若摹拟於吾一心之為易且簡乎?萬事萬物皆起於心,心無事而貫天下之事,心無物而貫天下之物,此一貫之旨也。故不離於事物言行之間,而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下學上達無二事也。若以摹拟為下學,忘物為上達,是二之矣。(《答田文學》)
      人有知覺,禽獸亦有知覺,人之知覺命於理,禽獸之知覺命於氣。今但以知覺言良知,而曰良知不分善惡,不将混人性物性而無别耶?夫所謂良者,自然而然,純粹至善者也。參之以人為,蔽之以私欲,則可以言知,而不得謂之良知矣。謂良知有善無惡,則可;謂良知無善無惡,則不可。緻知之功,全在察其善惡之端,方是實學。今人於種種妄念,俱認為良知,則不分善惡之言誤之也。
      有不善,未嘗不知,良知也;知之,未嘗複行,緻良知也。知行合一以成其德,其顔子之學乎?
      周子曰:“幾,善惡。善有善幾,惡有惡幾。”於此而慎察之,善必真好,惡必真惡,研幾之學也。吾兄論幾,則曰:“善惡是非,未落對待,而以念上用功為幾淺,非第一義。”竊謂未然。所謂獨者,還是善念初動之時,人不及知,而己獨知之,非無可對待之謂也,無對待則不可以言幾矣。人心之欲,固以先事預防,禁於未發,為不犯手工夫。然豈易言哉!此心即是天理,方其未動,本無人欲,才一萌動,則有天理便有人欲。此危微之訓,堯、舜所為惓惓也。
      人心少有無念之時,方其未萌,着一防字,即屬思善一邊,是一念矣。克念作聖,隻在一念之間,不分有事無事。此念常存,正是動靜合一之學,恐無淺深先後之可言也。
      幾一而已矣。自聖人言,則為神化之幾;自吾人言,則為善惡之幾,其實非有二也。作聖之功,則必由粗以入精,由可知以進於不可知,而知幾之學畢矣。
      意者,心之所發。心本無意也,動而後敬,言而後信,此心之本體,有時而息矣。不動而敬,敬以心也;不言而信,信以心也,此心之中,無非敬信,未發已發,純乎天理矣。
      釋氏以心為槁木死灰,而盡外聞見,吾儒亦從而宗之,是以吾心為有内也。心無内外,無隐顯,無寂感。不見不聞,此心也;獨見獨聞,此心也;共見共聞,此心也。目之視也,可得而見也,謂視非心也,可乎?耳之聽也,可得而聞也,謂聽非心也,可乎?天之高也,地之廣也,鸢飛魚躍於其間,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則孰非心也?而謂其偏於空虛,可乎?(以上《寄馮緯川》)
      楊複所談本體,而諱言功夫,以為識得本體便是功夫。某謂本體本無可說,凡可說者皆工夫也。識得本體,方可用工夫。明道言“識得本體,以誠敬存之”是也。(《寄羅近溪》)
      仁之為物,未易名狀,故孔門罕言仁,凡所言者,皆求仁之功而已。其曰“仁者,人也。仁人,心也”。此則直指仁體矣。生生不已者,天地之心也。人之生,以天地之心為心,虛而靈,寂而照,常應而常靜,謂其有物也,而一物不容,謂其無物也,而萬物皆備。無物,無我,無古今,無内外,無始終,謂之無生而實生,謂之有生而實未嘗生,渾然廓然,凝然炯然,仁之體倘若是乎!(《寄查毅齋》)
      近世談學者,但知良知本來具足,本來圓通,窺見影響,便以為把柄在手,而不複知有戒慎恐懼之功。以嗜欲為天機,以情識為智慧,自以為寂然不動,而妄動愈多,自以為廓然無我,而有我愈固,名檢蕩然,陽明之良知,果若是乎?一念之動,其正與否,人不及知而己獨知之,即此是獨,即此是良知,於此格之,即是慎獨,即是緻良知。物與知無二體,格與緻無二功也。但於意念之間,時時省克,自然欲淨理還。來教以則訓格,謂物物皆有定則,一循其則而不違,是為格物也。知體無窮,物則有定,若然,是将以知不足恃,而取則於物矣;是将舍吾心之天則,又索之於外矣;是将歧知與物而二之矣。請就兄之言而反覆之,知體無窮,物之體亦無窮,何也?凡物之理,千變萬化,不可為典要,若雲有定,不為子莫之執中乎?物則有定,知之則亦有定,何也?帝降之衷,天然自有,不爽毫發,若曰無窮,則将舍規而為圓,舍矩而為方乎?(《與許敬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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