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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諸儒學案中·文定何柏齋先生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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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瑭字粹夫,号柏齋,懷慶武涉人。生而端重,不事嬉戲,人以為呆。七歲時,入郡城見彌勒像,抗言請去之,人皆大駭。及為諸生,慨然慕許文正、薛文清之為人,索其遺書讀之。登弘治壬戌進士第,改庶吉士,曆編修修撰。逆瑾召諸翰林,各贈川扇。翰林入見而跪,先生獨長揖,瑾怒,扇不及之。翰林謝扇複跪,先生從旁曰:“嘻!何跪而又跪也?”瑾大怒,诘其姓名,先生前對曰:“修撰何瑭。”知不為瑾所容,累疏謝病,緻仕歸。瑾誅,複職。無何,以經筵觸忌諱,谪同知開州,量移同知東昌府,又歸。嘉靖初,起山西提學副使,丁憂。改浙江,進南京太常少卿、本寺正卿,曆工戶禮三部侍郎,謝病。陞右都禦史,掌留台,不就。家居十餘年。癸卯九月卒,年七十。贈禮部尚書,谥文定。先生以儒者之學,當務之為急,細而言語威儀,大而禮樂刑政,此物之當格而不可後者也。學問思辨,一旦卓有定見,則物格而知至矣。由是而發之以誠,主之以正,然而身不修,家不齊,未之有也。至究其本原為性命,形於著述為文章,固非二道,特其緩急先後,各有次第,不可紊耳。今曰“理出於心,心存則萬理備,吾道一貫,聖人之極緻也,奚事外求?”吾恐其修齊治平之道,反有所略,則所學非所用,所用非所學,於古人之道,不免差矣。先生此論為陽明而發也。蓋力主在心為知覺,在物為理之說,固無足怪,獨是以本原性命非當務之急,若無與乎修齊之事者,則與清談何異?修齊之事,無乃專靠言語威儀、禮樂刑政與?真可謂本末倒置矣。先生與王浚川、許函谷辨論陰陽數千言,為浚川所破者不一,其大指之差,在“以神為無,以形為有”,有無豈能相合?則神形已離為二,神形既二,又豈待人死而後無知哉?
      儒學管見
      或問儒者之學。曰:“《五經》、《四書》之所載,皆儒者之道也。於此而學之,則儒者之學也。”問其要。曰:“莫要於《大學》。”請問其旨。曰:“人之有生,莫不有身焉,亦莫不有家焉,仕而在位,則又有國與天下之責焉。修齊治平,莫不有道,此則道之實體也。具此道於心神性情之間,明德也;行此道於家國天下之際,新民也。明德為體,而實見於新民之用;新民為用,而實本於明德之體。蓋内外合一者也,而莫不各有至善之所當止焉。然斯道也,非知之於先,則不能行之於後,故有知止能得之訓焉,《大學》之要指也。”請問其詳。曰:“人之生也,莫不有心以為此身之主,忿懥恐懼、好樂憂患,皆心之用也,情也,其未發則性也。方其未發也,必廓然大公,無所偏倚,心之本體,方得其正;一有偏倚,則不正矣,此善惡之根也。”或曰:“朱子謂心之未發,如鑑空衡平,無正不正之可言,必其既發,則正不正始有可見,故章句謂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今乃謂未發之時,心已不正,何也?”曰:“心之正不正,雖見於既發之後,實根於未發之前,如鑑之不明,衡之不平,雖未照物懸物,而其體固已不正矣。至於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則‘修身章’内親愛五者之偏,正指此而言,所謂已發而為情者也。若謂‘正心’傳内不得其正,即指已發,則‘修身’傳内五者之偏,又何指耶?”“朱子章句,蓋一時之誤也。其以正心次誠意之後,何也?”曰:“意不誠者,明知善之當行,而不能行;明知惡之當去,而不能去。蓋自欺之小人也,又何暇論其心之正不正哉?其或誠於好善而惡惡矣,而氣禀識見之偏,心有未正,則接人處事之際,往往随其所偏而發,不複加察,則雖誠於好善惡惡,不免有時而失,此誠意之後,繼以正心,蓋欲其涵養省察,使其心未發之時,無少偏倚,感物而動之際,又加察焉。使情之所發,用之所行,無一不中乎理,此則儒者之極功焉。然五者之情,各行於接人處事之際,接家人、國人、天下人,無不然也,而所接莫先於家人,故於‘修身’、‘齊家’傳内發之,非謂接他人不然也。格物緻知雲者,格修齊治平之道,而真知孰善孰惡也。誠意雲者,行修齊治平之道,誠行其善而去其惡者也。至於天下之治亂,天命之得失,則善惡之效,而萬世之勸戒也。此儒學體用之大全也。”
      學與政非二道也,學以政為大,天下之政總於六部,以《大學》之傳考之,平天下之用人,吏兵之政也;理财,戶工之政也;治國興仁讓之善,則禮之政也;禁貪戾之惡,則刑之政也。吏兵之用人,能同天下之好惡,而不徇一己之偏;戶工之理财,能節用愛人,而不為聚斂之計;禮刑能興善而禁惡,則謂之賢公卿有司可也。本之以《大學》之道而行之以國家之法,為政之道,思過半矣。此儒者之正學也。或者舍而不由,徒從事於記誦詞章者,既不足道,而所謂道學者,又多用心於性與天道之間,及存心養性之說,名雖可觀,實則無補。其可歎者多矣!
      語錄
      有問“一貫約禮”之說者,曰:“儒者未得遊、夏之十一,而議論即過顔、曾,以聖賢心法為初學口耳,此道聽塗說之最可惡者。”
      門人請梓文集,曰:“聖賢之道,昭在六籍,如日星,後學愧不能知而行之。自宋以來,儒者之論,常苦太多,此吾之所深懼也。”
      有言先生铢視軒冕,塵視金玉者,曰:“此後世儒者輕世傲物之論也。金玉自是金玉,如何塵視得?軒冕自是軒冕,如何铢視得?此何異老、莊刍狗飄瓦。”曰:“如是孔子何以謂富貴如浮雲?”曰:“浮雲在不義,不在富貴也。”
      陰陽管見
      陰陽之論,予幼聞其名而未知其實,反覆乎周,程、張、邵之書,出入乎佛、老、醫、蔔之說者,将二十年。至三十八歲,玩伏羲卦象而驗之以造化之道,乃若有得。惜諸儒之論,皆失其真也,欲著述以明之,以其非日用所急,且恐啟争端也,藏之中心,蓋十五年於今矣。間與一二知己談之,而鄒東郭先生屬予筆之成書,因略書數條告之。王浚川、許函谷複有所疑,且予著述之本指亦未明也,乃補書三條於内。嗚呼!性命之難言也尚矣,一己之見,安敢必他人之皆我從哉?引伸觸類,正誤糾失,蓋有待乎世之君子焉!嘉靖五年九月朔日叙。
      造化之道,一陰一陽而已矣。陽動陰靜,陽明陰晦,陽有知陰無知,陰有形陽無形,陽無體以陰為體,陰無用待陽而用。二者相合,則物生;相離,則物死。微哉,微哉!通於其說,則鬼神之幽,人物之著,與夫天文、地理、醫蔔、方技、仙佛之蘊,一以貫之而無遺矣。(右《第一章》)
      天為陽地為陰,火為陽水為陰,天,陽之陽也,故神而無形;地,陰之陰也,故形而不神;火,陽之陰也,故可見,然初無形也;水,陰之陽也,故能化,然終無知也。天變而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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