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遇乞丐
時間:2024-08-08 02:59:28
天空飄灑着細碎的雨絲,風中夾雜一絲陰冷。走在冷清的街頭,我不時扯扯衣領禦寒,來到出租屋樓下,冷不防被一個沙啞且蒼老的聲音喊住了:“行行好,行行好,我又餓又冷……”瑟瑟凄風苦雨裡,剛“駐紮”在樓道的年邁乞丐雙肩在簌簌抖動,蓬亂的白發一根根豎起來,眼神裡充斥着幾分央求與期許,對我說:“有舊被子嗎,給我一床吧?”我有些反感不勞而獲者,但這麼冷的天,我沒一絲同情心就是行屍走肉了。對望了下,我說:“幹脆到我屋裡住一宿,行不行?”
乞丐喜出望外地跟在我身後,走進客廳,好奇地東瞅瞅西望望,感慨道:“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當初租房子時打算與女友結婚,就租了套兩居室。我讓乞丐洗個澡,換上我來不及扔掉的舊衣服,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面前紅光滿面的他哪像沿街乞讨的流浪漢?心情郁悶的我炒了兩個菜,仰脖喝了一杯濃烈的老窖特曲,老頭子細細地咂了口說:“好酒啊,可你喝酒的方法不對,應該一點一點地品出味道來。”
我心裡暗笑,這樣一位居無定所的乞丐竟有如此的閑情逸緻!自從租下這套新房半年了,我第一次在家裡同一個陌生人對斟對飲,而且還是個乞丐,有種說不清的感覺。乞丐說話了:“看你愁眉苦臉的,一定有什麼事,說出來聽聽,或許我能幫你一把。”
我壓根兒不相信老頭能解開自己心中的疙瘩,但有傾訴的沖動。同女友潔茹相戀了近3年,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哪知潔茹至今不肯帶我去拜見未來的嶽父。潔茹說過,她媽媽去世得早,是爸爸含辛茹苦把她撫育成人,如果爸爸反對我倆的婚事就麻煩了。問題在于,我幾次提出先見上準嶽父一面,潔茹噘着嘴說:“爸爸那麼忙哪有空見你,再說了,我還沒跟他預約呢。”潔茹的爸爸在一家小公司當小股東,再忙也不至于連吃頓飯的工夫也沒有。
連老乞丐也聽出了其中的弦外音,搖晃着頭說:“明顯是在推托嘛,我覺得情況不妙。”可不是嗎,我着急擔憂的就是這個,害怕潔茹輕易把我們的愛情長跑舍棄了。乞丐抓耳撓腮一陣,一本正經地告訴我,感情上的事容不得外人指手畫腳,他不了解具體細節,無法出謀劃策,說着他呵欠連連:“困了,我要睡覺了。”
明天還得上班,我沒敢指望乞丐想出啥金點子。洗漱完,乞丐已經霸占了我的房間,躺在被窩裡說:“别看我到處打遊擊慣了,可還是很挑床,隻有你這張床我才能睡安穩。”
我哭笑不得,假裝翻弄抽屜裡的雜物,趁機把存折與現金放到兜裡,防人之心不可無。轉過身我對乞丐說:“老人家睡吧,我在隔壁客廳将就一晚,有啥事敲牆壁我就曉得了。”
“小兄弟,幫我一下忙,”我走到門口,乞丐翻身坐起來,掏出一沓厚厚的鈔票,零的整的都有,遞給我說,“這是我讨到的5000多塊錢,我放在身上一直擔驚受怕的,今晚由你保管,我就不會做惡夢了。”
我明白乞丐的心思,錢是信任也是交易,了了彼此的一塊心病。一覺醒來,我揉着眼睛,早已起床的乞丐主動提出,天氣太冷,他就不到外面讨錢了,就留下來看家。一時的恻隐之心竟被無休止的糾纏上了,我猶豫着,乞丐露出了一排黃牙齒說:“那點錢還是你揣着,我哪天打算走了再還給我。”
老天爺像故意作對似的,連續一周都陰陰沉沉的,下着毛毛雨。我趕走乞丐的心都有,但實在開不了口,天寒地凍的,乞丐何處安身,他會舍得花錢住旅店嗎?獨自在城裡打拼的我多少有些安慰,乞丐總是做好熱菜熱飯等候我回來,而且他的廚藝不錯。
這天黃昏,我下班後匆忙往回走,來到院子裡的花壇邊,一下子驚呆了:“嗖嗖”的冷風中,乞丐躲在角落裡搓着雙手,鼻涕不停地往下流。
“你怎麼在這裡,快回屋!”我彎下腰去扶乞丐,老人驚恐地望向四樓的窗戶,表情呆滞地縮了縮脖頸。家裡的燈亮着,我猜中了七八分。這時,潔茹怒氣沖沖地從樓上跑下來,指着我罵道:“腦子進水了啊,收留這麼一個人呆在家裡,你就不怕出事。哼,不曉得怎麼想的?”
我竭力解釋,不料潔茹攤牌了:“有他沒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清楚。”望着潔茹揚長而去的背影,乞丐很是内疚,哈口氣說:“你女朋友好兇喲,我還是走吧,破壞了你們的感情,我可負不起責。”
潔茹上班的公司在城東,我住城區,她得倒地鐵加公交,周末才回來同我過兩人世界,卻沒料到我盼星星盼月亮,卻被乞丐攪黃了。可乞丐眼巴巴的眼神刺痛了我,我情急中使出最後的絕招:“你要走盡管走,但休想拿走那5000塊錢。”想以此來留住他,但這一句話震住了乞丐,我動情地說:“我很愛潔茹,但把你丢在街頭風餐露宿,我又于心何忍啊。潔茹是個善良的女孩,相信終究會理解我的。”
雖然乞丐仍舊認為潔茹會生氣,他怕又被趕出來,但還是聽從了我的建議,表示等天氣轉好他就回老家過年。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房間,乞丐好像看準了我的仁慈,高聲叫嚷着:“那瓶沒喝完的老窖拿出來,我要暖暖身子。”
乞丐一邊獨自喝酒,一邊“神仙”一般對我說,據他的觀察,潔茹這個女孩虛榮心很重,兩人的結合不一定幸福。我惱怒地盯着他,又不是神仙,怎知潔茹的人品,何況誰能十全十美。乞丐拍着胸口說:“我這把老骨頭啥人沒見過,啥事沒經曆過,我勸你們早點分手吧。”
我陰下臉,不滿地說:“老人家不許你這樣說潔茹,她是凡人,難免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我既然愛她,就必須包容她。”乞丐歎息着,無奈地對望着我,隻顧悶頭喝酒,一杯接一杯,半瓶老窖很快見了底。
潔茹的通牒到了最後一天,早晨,我出門去公司前,乞丐厚着臉皮說:“給我幾百塊錢。”心煩意亂的我疑惑地問:“要錢幹啥?”乞丐理直氣壯地說,今天是他的生日,怎麼着也要慶賀慶賀。我不禁一個暗笑,哪門子的事都讓我撞上了,乞丐讨錢過生日似乎可以算是一種奇葩!但我還是掏出錢,順便敷衍了一句:“怎麼辦随你,晚飯我要是沒回來,你自己吃吧。祝你生日快樂!”
乞丐一愣,果敢地否決了:“那不成,缺了你一個人就是吃山珍海味也沒啥滋味。記住,我做好了飯菜,不管多晚都等着你回家。”我隻得點了點頭,乞丐用力推我朝外走:“不要遲到了,早去早回。”
幾乎整整一天,我有點忐忑不安,撥打潔茹的手機,起初沒接,到後來幹脆關機了。“你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後再撥。”溫柔的語音提示音讓我倍感絕望,也許,愛情真的已經不在服務區了。可惡的乞丐,居然攪黃了自己的戀愛,我不由得恨得咬牙切齒的,可是自己心甘情願收留了他,又能抱怨什麼呢?認命了,那是男子漢的風度。
我買了個生日蛋糕回到家,打開門,一股清香撲鼻而來。我強作歡顔祝願老人生日快樂,樂開了花的乞丐卻說:“不能急,還有一個人沒到呢?”
“誰?”我詫異地問,心想這乞丐也過于自作主張了,莫非還請了丐幫的人物。乞丐賣關子一樣說:“來了就明白了,你們認識的。”
我一頭霧水,這時恰巧門鈴響了,乞丐幾大步沖上前打開防盜門,随一縷寒風進來的居然是潔茹。我以為眼睛看花了,難道乞丐真的說服了潔茹!隻見潔茹依偎着乞丐俏皮地說:“爸爸,你這個生日非常特别喲,應當很滿意吧?”
我大吃一驚:“你們…
…”乞丐,不,我的準嶽父呵呵笑着說:“沒料到吧,你們兩個孩子,一個急着娶,一個急着嫁,比老爸我都焦急萬分。可我就這麼個寶貝女兒,當然要為她一輩子着想。阿成啊,你的能力沒得說,潔茹也不介意你窮。隻是你的為人、品德到底怎樣,我心裡沒底。知道不,我丢下生意每天損失幾百塊,到你家做卧底,把你的方方面面都摸透了,結果嘛,我的考察證明還算不壞,我可以放心把潔茹嫁給你了。”
原來是這樣,我驚喜得沒回過神來,老人像主人似的笑逐顔開招呼道:“來,幹杯。”看着我和潔茹舉起酒杯,他嘻笑間望着我說:“我就在這兒長久住下了,怎麼樣啊?”我扭頭望向潔茹:“要不讓老爺子重新進行一次,咱倆沒法敲鑼打鼓,就站在兩邊列隊歡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