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媽媽的話講述我名字的由來
時間:2024-08-08 03:39:37
去外地學校報到的第一天,我的名字就混入了女生宿舍名單。參加工作後,單位的同事們也都詫異我這個高高壯壯的北方小夥兒咋用了一個頗帶女性味的南方喬木的名字?我哪兒知道哇!隻有問問當初給我取名字的媽媽了。一天晚上,我特鄭重地将這個問題向媽媽提出,媽媽慈祥的面容遽然變得凝重而悲怆,她清了清嗓,以她當教師慣用的那種抑揚頓挫的語調講述起來:
那是一個悶熱的晚上,我剛沖洗完身體要上床休息,忽聽到院中有人敲門,我問:“誰呀?”門外傳來一個外地口音女人的答聲:“是我們哪!想注您這兒求住一宿。”我不禁猶豫了,你爸爸上夜班去了,家中就我一個人……但最終我還是小心地打開了一道門縫,啊!女人身後還有一個男人,他們不過二十出頭,攜包背傘的,是幹什麼的?我下意識地要關上門。這時女人身後的男人搭腔了:“大姐,我們是一對夫妻,家鄉遭災了,想投奔親戚去,又饑又餓的,實在……”朦胧的月色下,我依稀看到了他們眼中盈滿了落魄與企盼,我心軟了,閃開身讓他們進來了。
簡單擦洗完畢,這對遠方人一邊狼吞虎咽地吃起我為他們剛做的撈面,一邊哀傷地告訴我,他們由南方來,家鄉發大水了,莊稼和房子全沖毀了,他們一路乞讨過來欲投奔錦州的嶽父家,不想今晚……“好心的人哪!大姐真是好心的人!”他們不停地說着感激的話,那女人還望望我隆起的腹部谄笑着問:“該有五六個月了吧?”我點點頭轉身去西屋作簡單清掃和燃起艾草驅蚊,他們也知趣地跟進并打開了自帶的行李,我随即便返回了東屋。
沉睡中,一聲巨大的轟鳴将我驚醒,繼而,整個床,不!整個地面便劇烈地颠簸起來。我意識到地震了,剛要逃生,突然倒塌的房子就将我埋在裡面……迷蒙中,腹中躁動的胎兒,也就是你,喚醒了我。我要活!我要保住這還有百天就要臨世的孩子!可我的整個身子被鉗制在斷壁殘垣中,絲毫動彈不得。
一時間,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寂靜,寂靜得令人毛骨悚然。但僅過了幾秒鐘,外面就喧嚣起各種召喚聲。、求救聲……我隐約聽到附近有腳步走來,接着就傳來一聲凄厲的呼喊:“人呢?被埋哪兒了?”“在這兒――”我幾乎是與借宿女同時由兩個埋壓的地方向外面她的男人發出求救,隻聽腳步聲“咚咚”,向西面移去,随即發出了“噼啪”的扒動聲。“别!别!先去救東屋的房東大姐,她一個人可是兩條性命啊!”驟然間,我真切地聽到了住宿女在廢墟下大聲地、斷然地向搶扒她的男人發出“指令”,扒動聲戛然而止,一陣短暫沉默後,那重重的腳步聲開始向我這邊走來……
當借宿男子終于用血淋淋的雙手将我搶救出來後,便疾迅跑向掩埋他妻子的方位拼命掀翻起來,全然不顧他頭上方還有一大塊高懸在半空中的屋頂和身旁聳立着的支離破碎的牆體。誰知就在這時,一陣餘震襲來,整個西屋徹底倒了,那位在主震中逃生出來、正在搶扒自己女人的男人也蹤迹全無了,我發瘋般地呼喚着他們,他們再也未傳出一點應聲……那對借宿的房客是被你立刻趕到的爸爸搶扒出來的,他們已停止了呼吸。望着他們被砸的血肉模糊的屍體,我一下昏厥在地……百天後,我在簡易棚生下了你,望着你那白胖胖的小身子,你爸爸要我給你起個名字,我想了想說,就叫紅柳吧,這是南方的一種喬木,借以永遠懷念搭救我們母子生命的那對南方逃難夫妻……
說到這兒,媽媽早已是淚流滿面了,我也覺得喉管一陣陣發燙、發堵。啊!隻在我家住了一宿的房客呀,至今也不知家在何方、姓甚名誰的叔、嬸,你們用自己的生命換來了我們母子的生命,我們是你們生命的延續,願你們在九泉下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