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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搬運工

時間:2024-08-14 02:56:03


   

  我有一個朋友,每天晚上為自己寫一個童話。她的本意是要讓自己睡得溫暖一點,沒想到慢慢寫上瘾,有時候情節越寫越長,幾條長微博都寫不完,興奮之餘,反而更無睡意了。


   

  記得有個故事是這樣的:空調與風扇很想成為朋友,它們雖同居一室,但由于從不同時運轉,對話總有時差,通常是一個先發問,另一個隔很久才能回答。一整個夏天過去,也說不了幾句話,但它們并不傷感,因為,後面還有很多個夏天。


   

  這讓我想起小的時候,也曾亂想些冰棍愛上太陽怎麼辦的話題,雖然幼稚可笑,但若認真對待,便可借此沉醉在自己創造的世界裡。不谙世事,有何不可呢?


   

  《我和妻子的1778個故事》裡也有這樣一個不谙世事的小說家。妻子身患絕症,他手足無措,聽說笑可以提高免疫力,便決意每天寫一個開心的短篇。他有時候寫外星人送報員,有時候寫機器人末日大戰,竟這樣寫了1778天,從未中斷。妻子最終在昏睡中離世,他淩空寫下最後一篇,了無遺憾。


   

  身患絕症這樣的橋段似乎俗套,但影片确是源自日本作家眉村卓與妻子的真實經曆。想到有人真的為了伴侶而每天做日課一樣的寫作,不由心生感動。如果世界多一些童話多好啊,如果人人都能保持一點赤子之心,生活會美好很多吧。


   

  小說家的故事裡,知識小販的故事最打動我。他說以前每個城鎮都有頭頂方盒腳踩車輪的知識小販走街串巷,孩子們投币進去,就可以得到一切問題的答案。有人問,宇宙是什麼?它說,宇宙是一個球,巨大的外星人拿它打棒球,每當打出全壘打,我們就看到很多星星。又有人問,為什麼天空和海洋都是藍色的?它說,天空的背後是大海,那個世界的萬有引力都是向上的,有時候引力衰退,我們就要打傘了。


   

  這讓我想起日本電視台樓下懸挂的童話大鐘,那巨大的令人着迷的銅制機械,據說由童話大師宮崎駿親自設計完成。每天十點、十五點等五個整點時刻來臨之前,那些複雜的部件便一一複蘇:雲層挪動,窗戶推開,分針秒針歡快地轉個不停;夥計們點燃爐子,匠人們掄起鐵錘,敲打的聲音配着音樂節奏起承轉合;乃至情緒升起,表盤亦按捺不住,兩隻大手張牙舞爪來回搖擺。一切都如箭在弦上,等待最高潮的來臨,直到整點降臨,鐘鼓齊鳴,如同為最重要的節日而歡慶。此後一切各自歸位,仰着頭的路人們心滿意足地揉揉脖子,各走各路。


   

  在如此快節奏高壓力的城市裡,有那麼幾分鐘,人們可以駐足停留,沉浸在完全與現實無關的童話世界裡,何其有幸。逃避現實雖不可能,有片刻的遺忘,也是好的吧。


   

  于是我也有了動筆的念頭,因為大鐘,因為電影,因為友人一天一童話的努力寫作。雖然知道天賦有限,知道想象力很難通過強迫症一樣的書寫而擴展,然而不試試看,大概不會甘心的吧。


   

  寫了幾日,且選取其中簡短的一個,以搏一笑:


   

  思念搬運工


   

  他的職業是替人搬運思念。比如A想念B了,他接到A的大腦訊号,便要把B的面容搬到A的腦海裡。當然,還得加以美化。極少數的時候,也需要醜化,比如某人憶起仇敵,同時附上一兩句咒罵。他通常不願意接收這樣的訊号,覺得世界上還是多一些溫暖比較好。負面的情緒,不傳遞也罷。


   

  他所在的公司是世界思念運輸公司一百強。但是随着互聯網技術的發達,公司逐漸不景氣了。人們對這項服務的需求越來越少,因為與另一個人聯系是那麼的方便與快捷,中間幾乎不需要停頓空間。那些不怎麼聯系的,基本也不被想起。


   

  他以前是很忙碌的,在各個大洲甚至各個星球之間穿梭,以光速搬運一切。他享受那狀态,感到自己的存在。但現在不了,他居然也有了在工作日看雲發呆的時間。有時候他真想問問人們,你們都在想些什麼?那些讓你們挂心的人,都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