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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孤獨患者的世界邊緣

時間:2024-10-19 12:12:03

可以選擇相信我嗎?陰翳之後,我想要看你的眼睛,想要看陽光充溢你的瞳孔,哪怕你依然渴求孤獨,我也想要你走出束縛,去尋找理性

@視覺中國哥哥:

見字如面。

我們已經有整整一年沒見面了,今天我在的這座城市又開始下雨,撐起傘,擡起頭,看見雨滴順着傘柄留下一圈圈的花紋……我啊,有點想你了。

整整一年沒有你的消息,你就這樣待在了充滿消毒水味的醫院裡,四周是鏽迹斑斑的栅欄。那年在白塔,也是這樣的栅欄,你說看着被栅欄圈起的天空,就像是被囚禁了一樣。沒想到一語成谶,你被自己的靈魂囚禁了。栅欄外的我好像和你在兩個不同的世界裡踱步。我想,在你刻意營造的黑暗裡,我找不到路。

醫生說,你的病越來越嚴重了,這是第三次複發,很可能是雙相情感障礙。我從前對這些精神疾病一無所知,現在因為你,知道了很多複雜的名詞。曾經我以為,病魔對人的侵蝕,止步于身體而已,但當看望你的姐姐回來後,邊流着淚邊描述你痛苦地在地上打滾的模樣後,我才明白一個人的精神失控後,會有多迷茫、痛苦、無助。

以前你常常問世界是什麼。你畫的畫裡,那些炫亮的顔色總是雜亂無章地潑灑在一起,像是你心底的那頭野獸在闖,在吼叫。你追問着每一個無人可以回答的問題,把你敏感的神經化作了烙紅的鐵錘,去敲擊你看見的不公平。被醫院建議封閉式治療以後,我沒能再見你。但不知怎的,我還是會不自覺地想起你,你畫過的那些靜物,仿佛是你看世界的一個個角度。你曾經遊覽大江南北時拍下的照片,你送給我的花傘和小包包,它們全都這麼完整地記錄着發生的故事,但現實卻已殘缺。

你那麼愛人間的美,又是那麼苛求完美。夜晚的燈光下,你聽着電台裡的聲音,走在城市的影子裡,孤獨地路過自己的人生。

你關上了所有的燈,退出了所有的社交圈子。我給你發的消息,我送你的生日祝福,永遠停在了你黑色的頭像上,沒有回音。叔叔嬸嬸看着你越發空洞的眼神,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他們在你的房間外,一遍又一遍地敲着永遠不會開的門,用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鋪了一條尋找你的路,但他們帶着血與汗,辛酸和淚水一路走來,卻還是找不到你。

爺爺奶奶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事,家人們都幫着一起瞞。兩位八十多歲的老人早已是風燭殘年,奶奶更是有些癡呆,但他們仍清楚地記得你讓他們驕傲的成績,仍然常常問起你是否已經在上大學。他們的問題像一塊尖銳的石頭被抛到了大海,在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掀起了痛苦的波瀾。他們也找不到你了。

你到底在哪兒?我們都在苦苦尋找。

我知道,我不該指責你,也不該埋怨你,你的痛苦和無奈,背負和承載,都不為我們所知。不明白你的我們,常常自以為擁有了評判他人人生的權利,然而是非對錯,在不一樣的人生裡,有着不一樣的定義。但我多希望,你可以尋到一個平衡的支點,在每一個無眠的黑夜裡找到回家的路,在每一個岔路口都可以等到亮起的綠燈,看見清晰的路牌。

你記得嗎?那年除夕夜,你、我、姐姐,三個人漫步在煙花燃完了的村子裡。我們走在水泥路面上,沒有路燈,一片漆黑。你說你很羨慕我和姐姐能夠生活在繁華的都市,你卻待在了閉塞的鄉村。黑暗中,我還是能看到你說話時的眼神,那麼落寞。現實就像一隻繭,無情地擠壓你的夢想。但你注意到了嗎,那天晚上,星星好漂亮,天空好清澈,城鄉差異不應擠掉美景和夢想啊。你伸出手,不僅僅會觸到夜晚的冰涼,還會握住星星的倒影。你踮起腳尖,哪怕鼻尖因此而挂滿汗水,依然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摘到甘美的葡萄。

走出來好嗎?我知道我對你的痛苦無能為力,但我仍然心懷希望,等待着那一天,我們一起去看西湖小雪,一起去看大漠孤煙,一起走進大學校園。在三月的春光中,看風把木棉吹去,玉蘭飄落大地。

可以選擇相信我嗎?陰翳之後,我想要看你的眼睛,想要看陽光充溢你的瞳孔,哪怕你依然渴求孤獨,我也想要你走出束縛,去尋找理性。

我依然渴求着,依然等待着。

小骞

2018年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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