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第十章 命案

首頁

關燈 護眼    字體: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页



15:05

第六感的真相是:在你漫長的一生中,總有那麼幾次——運氣好的話可能會有幾十上百次——突然想起一個人,然後,你一擡頭,他出現了;你覺得會出事,他馬上死了;你感到不安,警察把你帶走了。

我極度讨厭德爾維齊奧在他嚴肅無比的著作《鐵根》中夾入這麼一段輕飄飄的叙述。在第六感這件事情上,我不相信書本,因為我本身就是個“感應力”極強的人,用《槍挑雙林》中的靈力分類法,大概能算上“四段通透體”。

許多年前,不,沒有那麼久,隻是剛消失的這幾年對我來說顯得有些過于漫長,重說。

幾年前,一個撥錯的電話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動聽聲音,不是玫瑰那種甜到膩的軟語,而是一種沒有任何故作的羞澀姿态,卻能挑撥你産生一切能夠産生的沖動,想要把身體上所有能夠突起的部分塑造成矛和盾去保護她的聲音。

于是我開始給她打電話,每天一次,說了些什麼全都忘記了,反正清純呆滞中二病泛濫。直到某個風雨之夜,我扣掉電話後忽然想起家裡有一台樣式很古老的收音機,從十幾年前把它的旋鈕擰壞掉的那天起,我就再也沒聽過廣播,可那天忽然很想修好它。我滿頭大汗地蓋上蓋子,滿懷希望地旋轉着黑色的旋鈕,卻發現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就隻能收到一個頻道,裡面直播的是我最讨厭的枕邊夜話類節目。

就在我懊惱地準備關機時,她熟悉的聲音竟出現在節目裡。她說她是個普通聽衆,從沒想過要撥打熱線,但是她實在不願意找一個秘密樹洞埋葬自己的情感。她說與外表的過度堅強相反,她是個被保護欲望強烈的女人。可由于某些原因,她讨厭像狗一樣湊上前的男人,他們的形象和聲音總讓她有種被蛇纏繞的惡心錯覺。她甚至開始讨厭打電話,讨厭有人打電話給她。可是後來,撥打一個不得不打的電話号碼時,她誤撥給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開始天天給她打電話。她竟然沒有拒絕這種明目張膽的勾引。她需要這種幼稚的安慰。

我抱着老舊的收音機雙手發抖。那時還在讀書的小林莫忘以為我觸電了,用掃帚猛砍我的雙手才把它們和心愛的收音機分開。我沒感覺到疼,隻是在心裡重複着:她說她知道,她說她需要。

後來,就像《拉斯普金童話》中的所有篇章的結尾那樣,我們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隻是童話裡的“永遠”被替換成了“一個月”。

一個月後,她消失了。

我記得我提醒過自己不要再想起她。

她活着也許永不再相見,她死了也會有别人替我在她墳上跳舞。

我抹了一把汗淚交錯的臉,戴上手套,從包中取出有百分之九十五可能是《漢德大魔法全圖鑒》的小黑匣子,抱在懷裡沖向冰藍大廈。

我不知道自己幹嗎這麼拼命,隻不過晚了五分鐘而已。

新問題出現了:冰藍大廈真的就像《比藍天還藍的天》裡那片瓦藍瓦藍的冰鏡湖,凍得結實,沒有一絲裂縫。

換句話說,我找不到入口。

第六感。我像誤闖所多瑪的孩子,預感到大地會隆隆開裂,滅頂之災即将降臨。

此刻我該做什麼,該想什麼?

《未來萬年生存指南》中說:“絕境中不寄望逃生而是無意義地回想同類形象才是人與其他物種最明顯的區别。”當然,書中提及的那些活在五位數公元年份裡的人類早已習慣了面對絕境,那個一切崩壞的未來中,每天遇到的死亡威脅比去廁所的需求還要多。

空中小姐,我的空中小姐。

我好想在你身穿青磁色制服的時候體驗一下擁抱的感覺。單純的、溫軟的擁抱。糟糕,那個空中小姐的舊案我還沒給林莫忘一個答複。

其實我也在等待着那個人的回複。

那隻是個必然的填空題而已,填或者不填,真相都已經埋在我心裡。我可能會說出來,也可能沉默,但始終抱着一絲希望,那個無法回避的結局不會到來。

說到底那隻是一起陳年舊案而已,為什麼不能隻當作一卷發黴紙片上的故事随意讀一下作罷?

為什麼會被林莫忘這個小妮子牽着鼻子走?

為什麼這一整天都在不停地念叨我的警察妹妹?

罪惡的腦兄總是不能忘記必須忘記的事情。

她十六歲以後我就再也沒有主動牽過她的手。

記得她長着修長指頭的小手冰涼冰涼,即使瘋上一整個下午也暖不過來。

我們一起躺在涼席上,她像個男孩子一樣四仰八叉地睡着,而我學着圖書上媽媽們的樣子把她的手像寶寶的小腳丫一樣籠在懷裡。

我看着她長長的睫毛,看着她小褂下微微凸出的胸脯,還有修長潔白的大腿——那時,她的個子就已經追上我了。

我勃起了。

确切地說,我抱着妹妹的小手,勃起了。

原罪是什麼東西我說不清楚,反正自那天起,我背負上了一個龜殼般的負擔,柔軟的身子鎖在裡面,等待着有那麼一天,被人翻轉沖天,肆意淩辱。

我沒有疏遠任何人,隻是不會再主動做一些事情。我開始囚禁大腦的某些部分,分割掉某些欲望,即使那些欲望本應屬于每個正常的男人。我不确定會不會有一天傷害到身邊的人,而事實上,身邊的确一直有人受到傷害。

我讀了一本犯罪小說《上弦月》,主角是一個在每個月特定時刻持續進行犯罪的連環殺手,他被作者賜予了“伏擊者”的光環,他的犯罪對象是身懷六甲的孕婦,理由居然隻是因為上弦月那類似隆起肚皮外廓的形狀讓他回想起沐浴在月光下身懷有孕的母親最後時刻的側影,那之後她就被一名當年的“伏擊者”殘忍殺害了。詭異的是母親死亡帶來的痛苦居然使他繼承了殺人者的犯罪特征。

剛讀完的那幾天我處于恍惚狀态,我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具有這種殺手潛質,或者身體裡潛伏着什麼變态人格,一到深夜便會瞞着我蘇醒,去尋找獵物。然而我一直沒找到證據。我肯定沒法爬上飛機行兇再消失,也沒有能夠進入“Dionysus”地下的VIP卡片。

其實我心裡清楚,這種自虐式的疑惑隻是一種壓抑感的釋放,也許與性有關,也許進一步涉及愛情或者其他更不着邊際的東西。但我清楚記得,小時候大人們總說我有夢遊症。招惹一個患夢遊症的人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其實他們極有可能隻是想通過驚吓讓我老實待在屋裡,大人的邏輯總是很古怪。然而後來,他們為了渲染氣氛給我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每次在書本裡遇到這個奇妙的開頭我都有種重症肌無力的感覺。故事概括起來隻有幾句話:一個考察團在極北方遇險,活下來的隻有S和M兩個人,無糧無水,隻有一支獵槍和一台壞掉的發報機。某次S持槍出去覓食歸來,發現M坐在拆卸開的發報機前,上前一推,已經生氣全無。S郁悶地在雪地裡挖了個淺坑埋葬了M。第二天一覺醒來,S驚恐地發現M的屍體坐在老位置,發報機又被卸開。如此循環了幾日(講述者順便擺出M的各種姿态一次次重複前面的情節),凍餓交加的S在極度驚恐下用最後兩發子彈轟爛了M和自己的腦袋。

事情的答案就是S恐有重度的夢遊症,睡着後連挖屍扛屍擺屍這種大動作都毫不自知。其實在這個故事裡,因為親曆者已經死絕,所謂真
提示您,本章還有下一頁點擊繼續閱讀!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