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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溫妮絲從床上五彩缤紛的雜物中挑出一個用藍色布料做的小玩意兒,以不同尋常的角度放在自己的金色卷發上,這可不單是頭部飾物,而是能在邦德街[1]上瞬間吸引人們眼球的帽子。看着鏡子裡的模糊身影,她想象自己已經成了明亮櫥窗裡的模特。
“絕對驚豔全場,但索菲娅姨媽可能會覺得太前衛了。”她對着鏡子裡的自己說,傷心地搖搖頭。
她又試了另一副頭飾,它的設計者好像急着想把它做好,于是把頭飾頂部耷拉下來的部分折成随意的樣式,再用一根羽毛把它們随意地固定住,以免掉到佩戴者的耳朵上。格溫妮絲非常小心地調整着。
“太、太新潮了!索菲娅姨媽可能沒見過什麼世面,可憐的老太太。她估計以為這個是随便做的。”
格溫妮絲輕輕地把它取下來,“得換一個讓我顯得端莊些的。哪個好呢……”她仔細看了看自己的藏品,最後選了一頂舊款帽子,帽頂和帽檐清晰可辨。敲門聲響起時,她正在專注地調整着佩戴帽子的正确角度。
“請進!是瑪麗嗎?我遲到很久了嗎?這樣可以嗎?”
“戴給索菲娅姨媽看的?同樣的燈光下,所有現代服裝在她眼裡都是巴洛克風格。沒辦法,我們也隻能接受。”
“既然這樣,”格溫妮絲伸手去拿她一開始否決的那頂藍色帽子,“如果大家都不介意的話,我還是喜歡這個。”她把灰色氈帽掀掉,轉向鏡子。
格溫妮絲再次面對瑪麗·溫特沃斯,溫特沃斯是個聰明女孩,但沒有發揮在學業上,心想經過這麼久的精心調整,效果居然是這樣——好像有人不小心把這個玩意兒扔到了格溫妮絲的腦袋上,結果就卡在那兒了。
“怎麼樣?”格溫妮絲問。
“你覺得好看就行了。帽子沒有絕對的标準。”瑪麗說。
“可是的确有啊。”格溫妮絲說。
“趕緊的吧,”瑪麗催促道,“都快4點了。”
格溫妮絲抓起包包和手套,她們就出發了,走過公園的人行橋到了河的另一邊,剛好和達芙妮錯過,差不多同一時間,薩莉把達芙妮送到了美索不達米亞橋。
格溫妮絲印象深刻,周六的時候妮娜提起了住在牛津北部的瑪麗·溫特沃斯的姨媽,說她很了解老隆德。格溫妮絲知道,瑪麗是達克爾夫人的外甥女,達克爾夫人在牛津的名氣甚至超過了她已故的丈夫——那位在哲學系教授形而上學的教授據說經常在喀裡多尼亞市場買褲子。格溫妮絲在不經意間從記憶裡挖掘出一個片段,有一次參加在鄉間别墅裡舉行的派對,一個叫蒂姆·達克爾,看起來有點精神恍惚的年輕人,讓她去拜訪他的姨媽,瑪麗承認蒂姆是她的表哥,答應下午帶格溫妮絲去見索菲娅姨媽,周日的時間總是被牛津大學的各種社交活動占滿。格溫妮絲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何時何地遇見蒂姆·達克爾的,她記住他的姓純屬偶然。至于要她去拜訪他姨媽,“這像是他會說的那種瘋話。”格溫妮絲自言自語。
瑪麗頂着一頭火紅的頭發,是個相貌平平卻自我感覺良好的大二學生。任何對她的評判都會因一句“但她的成績永遠是第一”而變得不那麼尖銳。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羊毛套衫和蓬松的粗花呢短裙,不難想象她以後會成為牛津大學裡的怪胎之一。
達克爾太太住的房子,體現了牛津在19世紀下半葉受到拉金斯先生和哥特式建築風格的影響。迎面看到的是高高的黃色磚牆,一樓的凸窗和門廊與石拱門相接,為建築增添了多樣性,但裡面的垂直推拉窗和氣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屋裡一位老仆人過來開了門,瑪麗和她打招呼,叫她“麗琪”。麗琪一臉嫌惡地打量着格溫妮絲,一開始并不情願讓她進去。然而瑪麗沖在前面,領着格溫妮絲進去了。麗琪扯了下她的袖子。
“小姐,如果你想把帽子扶正,大廳裡有鏡子。”
格溫妮絲本能地轉向鏡子,借着從黃藍相間的氣窗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确認外面的微風沒有把頭上的帽子吹歪,她放下心來。格溫妮絲跟着瑪麗進了客廳,瞥見麗琪那張蒼老的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索菲娅姨媽筆直地坐在一張桌子後面,桌上擺着許多茶杯和閃閃發光的銀器。
“這位是格溫妮絲·潘恩,來自泊瑟芬學院。”瑪麗介紹道,“她碰見了蒂姆——在哪兒來着,格溫妮絲?”
“他一見到我就特意跟我說,讓我來看你。”格溫妮絲急忙說。
“你記得可真夠清楚的。”老太太冷冷地說。她的臉飽經風霜,鼻子很長,下巴居然有些胡須。她長了一頭濃密的灰發,發型和這房子一樣,都是典型的19世紀風格。
“你覺得蒂姆怎麼樣?”達克爾夫人突然轉換話題。
格溫妮絲很少回答不上來任何與學術知識無關的問題,但現在她在模糊記憶的角落裡瘋狂地搜索着,想找到與蒂姆有關的一星半點的信息。他是那個被他們撒滿胡椒的枕頭的主人嗎?還是玩沙丁魚遊戲時,和她一起躲在沙發底下的人?
“我喜歡他,”她無力地喘着氣說,“他人很好。”
“沒錯,他剛進牛津大學的時候就很好,畢業後品行也沒有變。沒有沾染任何惡習。他會一直保持善良的本性直到生命盡頭。你喜歡中國還是印度?”
“我喜……呃,中國。”
這時一群學生過來問候,可能因為他們的父親與老達克爾共事過,于是情誼也延續到了這一輩。每個人都結結巴巴地回答了達克爾夫人一連串唐突的問題,在接過茶和蛋糕時才總算松了口氣。過了一會兒,達克爾夫人又注意到了格溫妮絲,她正在愉快地向一個年輕人講述她去年夏天在弗林頓度過的歡樂時光。
“你有什麼愛好……姑娘,你叫什麼來着?”
“潘恩,”格溫妮絲恭順地說,“我讀的是英文系。”
“是因為對其他學科沒有什麼明确的鑒賞力吧?這是你的愛好嗎?”
“在找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之前很難确定吧。學校的課程多種多樣。不過我很喜歡網球,也喜歡去河裡遊泳,但夏季學期還沒開始。還有……”說到河讓格溫妮絲想起了此行來看望達克爾夫人的目的,“我對老房子特别感興趣,我不太了解它們,但周圍有很多。這會讓人好奇在中世紀住進這樣的房子是種什麼感覺。”
“我懂,到處都是,”達克爾夫人竟意外地表示贊同,“總是冷風嗖嗖、不方便、容易髒。可以獲得審美上的滿足感,但是很難打理。與其因為不知道還能讀什麼而學習英語語言文學,倒不如帶着興趣研究老房子。要書嗎?”
“你有寫渡船屋的書嗎?”格溫妮絲急切地問道,“因為每天都會經過,所以自然而然就産生了興趣,它看起來特别……迷人。”
“但伊齊基爾不這麼想?我知道。我可以給你看點東西,也許吧。”她不再看格溫妮絲,轉過身去問一個倒黴的年輕人——在牛津大學待了五個學期,從中學到了什麼。
覺得自己所花費的耐心足夠支付茶錢了,這群學生便馬上離開了。緊接着達克爾夫人問起了家務事,瑪麗·溫特沃斯不得不一一應答。把全家人的情況都問了個遍後,達克爾夫人又轉向格溫妮絲。
“渡船屋怎麼樣了?注意到那裡的煙囪了嗎?”
煙囪!格溫妮絲抓狂地想。誰會注意煙囪啊,除非裡面有煙冒出來。提示您,本章還有下一頁點擊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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