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樁非常事件之後的第三天,區黨委召開了一次會議。
塔納巴伊·巴卡索夫坐在接待室裡,等候召他進辦公室。此刻,裡面正在讨論他的問題。這些天來,他反反複複考慮了很久,但還是無法确定,他是否有罪。他知道,他犯了嚴重的過失:揚手想打政府的代表。但是如果問題僅僅如此,那麼事情就會簡單得多。對自己的輕舉妄動,他準備接受任何處分。其實,那陣子,他不過是一時怒火燒心,忍無可忍,發洩了一通對農莊的擔心,咒罵了一頓自己那些操心和憂慮的事罷了。現在誰還信任他呢?誰還能理解他呢?“說不定,有人會諒解的吧?”他重又燃起了希望。“我要把前前後後的情況好好說說——說說今年這個冬天,說說羊圈和氈房,說說少得可憐的飼料,說說那些不眠之夜,再說說别克塔伊……讓大家了解情況。難道能這麼幹嗎?”于是,對已經發生的事,他不再懊惱了。“就讓他們處分我吧,”他尋思,“這麼一來,也許别人的日子就會好過些。也許,這事之後,會來瞧瞧我們這些羊倌,瞅瞅我們過的日子,了解了解我們的苦處。”但轉瞬之間,當他回想起全部經過,他的心不禁重又變得冷酷無情起來。他的兩隻手在膝蓋中間捏緊拳頭。他固執地一再重複着:“不,我沒有罪,沒有罪!”而後,重又陷入疑慮……
就在這個接待室裡,不知什麼原因,伊勃拉伊姆也坐在這裡。“這位幹什麼來啦?象隻白兀鹫,飛來吃死屍了吧?”塔納巴伊生氣地轉過身去。而那位,一言不發,長籲短歎的,不時打量着羊位耷拉着的腦袋。
“他們磨蹭些什麼呢?”塔納巴伊如坐針氈,心裡暗想,“有什麼好考慮的,整就整吧!”門後辦公室裡,好象全到齊了。最後一個過去的,是幾分鐘前趕來的喬羅。塔納巴伊根據粘在皮靴統上的馬毛——溜蹄馬的淺黃色的毛,就知道是他。“看來,拼命趕路,古利薩雷汗透了。”他想着,但依然沒有擡起頭來。于是,那雙帶着馬汗、馬毛的靴子,在塔納巴伊的身旁猶豫不決地原地踏了幾步,接着便消失在門後了。
過了好久,女秘書才從辦公室裡走出來,說:
“請您進去,巴卡索夫同志。”
塔納巴伊哆咦了一下,站起身來,心怦怦直跳,耳際陣陣轟鳴,他偶然若失地走進辦公室。眼前一片模糊。他幾乎看不清裡面坐着的那些人的臉。
“請坐,”區委第一書記卡什卡塔耶夭指着長桌末端的一把椅子,對塔納巴伊說。
塔納巴伊坐下來,把一雙笨重的手摘在膝頭,等着眼前的昏暗過去。随後,他瞧了一眼桌子兩旁的人。在第一書記的右側,坐着謝基茲巴耶夫,一副傲慢的架勢。塔納巴伊出于對此人的反感,精神為之一振,眼前的一片模糊立即消失了。桌子後面,一張張臉輪廓分明,清清楚楚。其中最黑的,近乎暗紅色的,是謝基茲巴耶夫的臉,而最最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是喬羅的臉。他也坐在桌子末端,緊挨着塔納巴伊。他的一雙瘦骨嶙嶙的手在綠絨桌布上神經質地顫抖着。農莊主席阿爾丹諾夫坐在喬羅的正對面,大聲地擤着鼻子,皺着眉頭,不時左顧右盼。他并不掩飾地對眼下這件事的态度。其他一些人,看來在觀望,等待。終于,第一書記放下卷夾裡的材料。
“現在讨論一下有關共産黨員巴卡索夫的問題。”他聲色俱厲地說。
“是呀,這種人居然也配稱共産黨員!”不知是難冷笑一聲,挖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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