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中篇小說)(35)
“是我,我猜到現在你可能會在家,打了電話哪有那樣挂斷的,到底想怎麼樣啊?”
我一句話沒說,放下電話機向玄關走去。
25
作為蟬身處蟬的叫聲之中,反而是寂靜與沉默将我包圍。這可怕的寂靜和無限的沉默像麻醉針似的紮進來,為了抵抗麻醉的力量,我正在咬緊牙關繼續講故事。
在蟬的世界裡,我常有被監視的感覺,組織的力量也影響到了我。因此我感覺自己像置身于軍隊一樣紀律嚴格的體制裡。當然威脅着蟬的生存的因素到處都有,蟬集體地發出吵鬧的聲音也是為了防禦不被鳥吃掉。從這一點來看,跟蟋蟀和蝈蝈摩擦翅膀相比,像我們靠振動腹腔發出的聲音更行之有效。就像弦樂器和打擊樂器的區别。而且最近市中心有很多地方把步行區用高強度壓縮水泥來代替,在這樣的地方蟬無法鑽出來,活活死在地底下。因為有這樣的經曆,所以好不容易存活下來的蟬之間有種患難與共的情懷。
在我的同胞中,知道我的底細的蟬經常讓我給他們講人類世界的故事。我跟他們說,為了變成蟬,我把自己的過去都埋到了地底下,而且作為人時還是一個失憶者,但全都是白費。它們完全記不起自己在地底下的過去,卻一直相信作為人的我可能會有所不同。因此,我不得不結結巴巴地講有關人類的故事,更何況作為還不成熟的蟬,我有義務報答他們對我的照顧和理解。
我跟同胞們說我在夢中也間或變成人類的模樣,訪問人類的家。我戴着人類的面具的時候,即使再怎麼努力把身體膨脹也隻能有小孩般大。但是人們接納了小矮人的我,我得到了熱情的款待後再回來。當我編出這樣的話時,可能是由于說話方式像人類,同胞們發出驚歎聲,露出吃驚的神情。
可問題是,每次我講這些故事的時候,它們都會有這樣的反應。我也不由自主地得意洋洋起來。結果我拗不過它們躍躍欲試的心情,決定和它們中的幾個一起訪問人類世界。已經很晚了,我們飛旋在城市的空中,終于落到亮着燈的建築裡面。這裡是醫院急診室,到處躺着的肉體,步履蹒跚的人,還有在滑滑的地面上奔馳的人們,還有把别人撕開又縫上弄髒又擦幹淨的人們。加上刺鼻的消毒水劑味,我陷進了曾經遺忘的恐懼中,我們都顫抖着離開了那裡。
然後我們去的是天花闆很高的建築物。盡管時間已經很晚,那裡卻聚着很多人,鬧哄哄的。在我看來一定是在舉行什麼宗教聚會的樣子。同胞們瞪大雙眼向下俯視着一絲不亂地排列坐着的人們。人們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來,異口同聲地發出聲音。我跟同胞們說道:他們和我們蟬也沒什麼區别,我們自個兒的叫聲和與大家一起叫時,不也是一樣的嘛,這聲音并不是在求愛,而是在溝通。同胞們聽了我的話一齊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士走向演講台說話了。聲音嗡嗡的,聽不大清楚。聽起來大意是這樣:朝鮮向第三十屆台風委員會提出,蟬和大雁、松樹、桔梗、海鷗等一樣,也被提名為台風的固有名稱。不久叫“蟬”的台風可能會刮來。人們聽完這話後,鬧哄哄的。雖然很難判斷出鬧哄哄代表着喜悅還是恐懼。但在作為蟬的我看來,是喜悅與恐懼交織而産生的某種攻擊性的欲望支配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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