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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儒學案·浙中王門學案·郎中王龍溪先生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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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畿字汝中,别号龍溪,浙之山陰人。弱冠舉於鄉,嘉靖癸未下第,歸而受業於文成。丙戌試期,遂不欲往。文成曰:“吾非以一第為子榮也,顧吾之學,疑信者半,子之京師,可以發明耳。”先生乃行,中是年會試。時當國者不說學,先生謂錢緒山曰:“此豈吾與子仕之時也?”皆不廷試而歸。文成門人益進,不能徧授,多使之見先生與緒山。先生和易宛轉,門人日親。文成征思、田,先生送至嚴灘而别。明年,文成卒於南安。先生方赴廷試,聞之,奔喪至廣信,斬衰以畢葬事,而後心喪。壬辰,始廷對。授南京職方主事,尋以病歸。起原官,稍遷至武選郎中。時相夏貴溪惡之。三殿災,吏科都給事中戚賢上疏,言先生學有淵源,可備顧問。貴溪草制:“僞學小人,黨同妄薦。”谪賢外任。先生因再疏乞休而歸。踰年,當考察,南考功薛方山與先生學術不同,欲借先生以正學術,遂填察典。先生林下四十餘年,無日不講學,自兩都及吳、楚、閩、越、江、浙,皆不有講舍,莫不以先生為宗盟。年八十,猶周流不倦。萬曆癸未六月七日卒,年八十六。
      《天泉證道記》謂師門教法,每提四句:“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知善知惡是良知,為善去惡是格物。”緒山以為定本,不可移易。先生謂之權法,體用顯微隻是一機,心意知物隻是一事,若悟得心是無善無惡之心,則意知物俱是無善無惡。相與質之陽明,陽明曰:“吾教法原有此兩種,四無之說為上根人立教,四有之說為中根以下人立教。上根者,即本體便是工夫,頓悟之學也。中根以下者,須用為善去惡工夫以漸複其本體也。”自此印正,而先生之論大抵歸於四無。以正心為先天之學,誠意為後天之學。從心上立根,無善無惡之心即是無善無惡之意,是先天統後天。從意上立根,不免有善惡兩端之決擇,而心亦不能無雜,是後天複先天。此先生論學大節目,傳之海内而學者不能無疑。以四有論之,惟善是心所固有,故意知物之善從中而發,惡從外而來。若心體既無善惡,則意知物之惡固妄也,善亦妄也。工夫既妄,安得謂之複還本體。斯言也,於陽明平日之言無所考見,獨先生言之耳。然先生他日答吳悟齋雲:“至善無惡者心之體也,有善有惡者意之動也,知善知惡者良知也,為善去惡者格物也。”此其說已不能歸一矣。以四無論之,《大學》正心之功從誠意入手,今曰從心上立根,是可以無事乎意矣!而意上立根者為中下人而設,将《大學》有此兩樣工夫欤?抑止為中下人立教乎?先生謂“良知原是無中生有,即是未發之中。此知之前,更無未發,即是中節之和。此知之後,更無已發,自能收斂,不須更主於收斂,自能發散,不須更期於發散,當下現成,不假工夫修整而後得。緻良知原為未悟者設,信得良知過時,獨往獨來,如珠之走盤,不待拘管而自不過其則也。”以笃信謹守,一切矜名飾行之事,皆是犯手做作,唐荊川謂先生“笃於自信,不為形迹之防,包荒為大,無淨穢之擇,故世之議先生者不一而足。”夫良知既為知覺之流行,不落方所,不可典要,一着工夫,則未免有礙虛無之體,是不得不近於禅。流行即是主宰,懸崖撒手,茫無把柄,以心息相依為權法,是不得不近於老。雖雲真性流行,自見天則,而於儒者之矩矱,未免有出入矣。然先生親承陽明末命,其微言往往而在。象山之後不能無慈湖,文成之後不能無龍溪。以為學術之盛衰因之,慈湖決象山之瀾,而先生疏河導源,於文成之學,固多所發明也。
      語錄
      先師嘗謂人曰:“戒慎恐懼是本體,不睹不聞是工夫。”戒慎恐懼若非本體,於本體上便生障礙;不睹不聞若非工夫,於一切處盡成支離。
      今人講學,以神明為極精,開口便說性說命;以日用飲食聲色貨利為極粗,人面前不肯出口,不知講解得性命到入微處,意見盤桓隻是比拟蔔度,於本來生機了不相幹,終成俗學。若能於日用貨色上料理,時時以天則應之,超脫淨盡,乃見定力。
      朋友有守一念靈明處,認為戒懼工夫,才涉言語應接,所守工夫便覺散緩。此是分了内外。靈明無内外,無方所,戒懼亦無内外,無方所,識得本體,原是變動不居,雖終日變化雲為,莫非本體之周流矣。(以上《沖元會紀》)
      聖人所以為聖,精神命脈全體内用,不求知於人,故常常自見己過,不自滿假,日進於無疆。鄉願惟以媚世為心,全體精神盡從外面照管,故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梅純甫問答》)
      緻良知隻是虛心應物,使人人各得盡其情,能剛能柔,觸機而應,迎刃而解,如明鏡當空妍媸自辨,方是經綸手段。才有些子才智伎倆與之相形,自己光明反為所蔽。(《維揚晤語》)
      有所不為不欲者,良知也。無為無欲者,緻知也。(《複陽堂會語》)
      吾人一切世情嗜欲皆從意生。心本至善,動於意,始有不善。若能在先天心體上立根,則意所動自無不善,世情嗜欲自無所容,緻知工夫自然易簡省力。若在後天動意上立根,未免有世情嗜欲之雜,緻知工夫轉覺煩難。顔子,先天之學也;原憲,後天之學也。
      古者教人,隻言藏修遊息,未嘗專說閉關靜坐。若日日應感,時時收攝精神,和暢充周,不動於欲,便與靜坐一般。若以見在感應不得力,必待閉關靜坐,養成無欲之體,始為了手,不惟蹉卻見在工夫,未免善靜厭動,與世間已無交涉,如何複經得世?
      乾元用九,是和而不倡之義。吾人之學,切忌起爐作竈。惟知和而不倡,應機而動,故曰“乃見天則”。有兇有咎,皆起於倡。以上(《三山麗澤錄》)
      良知宗說,同門雖不敢有違,然未免各以其性之所近拟議攙和。有謂良知非覺照,須本於歸寂而始得,如鏡之照物,明體寂然而妍媸自辨,滞於照,則明反眩矣。有謂良知無見成,由於修證而始全,如金之在礦,非火齊鍛煉,則金不可得而成也。有謂良知是從已發立教,非未發無知之本旨。有謂良知本來無欲,直心以動,無不是道,不待複加銷欲之功。有謂學有主宰,有流行,主宰所以立性,流行所以立命,而以良知分體用。有謂學貴循序,求之有本末,得之無内外,而以緻知别始終。此皆論學同異之見,不容以不辨者也。
      寂者心之本體,寂以照為用,守其空知而遺照,是乖其用也。見入井孺子而恻隐,見呼蹴之食而羞惡,仁義之心本來完具,感觸神應,不學而能也。若謂良知由修而後全,撓其體也。良知原是未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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