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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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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聊熟了,他說《古刹鐘聲》就是在你們那兒的普提寺拍的,還介紹了幾通古碑要我去讀讀。回廠後,我就想把那些碑文拓回來細讀。我曾在南陽卧龍崗的武侯祠看人家拓《出師表》,約略記得那些操作過程。我沒有宣紙,就把油光紙折疊了焖濕,又拆了口罩包上草木灰做成“拓槌”。我把濕紙貼到碑上,用軟刷掃平,又用硬毛刷在字迹上敲打,濕紙凹進了筆畫,稍幹又用“拓槌”蘸上墨汁輕拍碑文,由淡而濃、由輕而重。因為我用的繪圖墨水質量尚好,所以我的拓片字迹頗清晰。拓紙風幹後,我揭下來拿回去裝訂成冊。我用這種辦法将普提寺的幾通碑文收入囊中。我有一間單人宿舍,是别人廢棄了的竈房,有四平方米,這裡成了我的佛學研究室。我将這些碑文拓冊墊了牛皮紙置于床上,頓覺屋裡光明普照。我先給生僻字注上音,然後斷句,再譯成白話。這些碑文,用優美的文辭記載了一座寺院的曆史興衰,還記錄了當時佛教的教理及其規義。二十多年後,賈平凹創辦散文類月刊,我把其中的《普提寺志》推薦給他,他将這篇“志”發表在他主編的《美文》月刊上。

            在河南工作時,我利用一次到重慶出差的機會,獨自上了一趟峨眉山。在純陽殿,聽兩個尼姑講其出家的經曆,使我知道了什麼叫蕩滌靈魂。在“大椿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佛祖以億萬年作夜億萬年作晝”的洪椿坪,我向寂一法師請教佛學對心性的作用與反作用,又讨論了人生處世與個人奮鬥的關系。老法師給我講了好長時間,最後他給我的筆記本上寫了一句話:“系心一處,守口如瓶;受得委屈吃得虧,諸事可成。”因為在洪椿坪耽擱的時間太長,我向華嚴頂方向進發時天色已黑,寂一法師見我執意要走,送了一杆竹杖給我,說了一句“路上記着我的話”,轉眼就沒了人影。沒有旅伴,路上又積滿冰雪,我幾乎是手腳并用爬行在陡峭的山路上。崖高,路滑,沒有月亮,大風吹起,松濤如海潮轟鳴,大山中孤身夜行在冰雪路上的恐怖,幾乎繃斷我的神經。我又連續爬山六個多鐘頭,渾身骨頭像散了架,在我攀住石頭喘氣的時候,心中默念着寂一的話。終于來到一處廟宇前,眼見着燈火輝煌,可我遇到了麻煩———廟前台階上蹲着兩隻大猴!再環顧四周,群猴密密麻麻包圍了我。驚恐間,我把随身攜帶的餅幹扔出去,又把幾個水果扔出去,群猴一搶而空,但台階上的兩個霸道者無動于衷。僵持了片刻,我就朝廟裡喊話求救,但聲喊啞了也無人出來。情急之下,我揮動竹杖呼啦啦在空中掄着圈子跑向台階,見我強行沖關,那兩個家夥朝旁邊挪了挪身子,我趁機一口氣跑到廟裡。原來,人們在後堂聽五台山來的遊僧講經。見我帶着一身冰雪進來,大家十分吃驚,立即端來火盆,齋堂的師傅也很快弄來熱湯。這一夜,聚在“洗象池”後堂烤火聽經的男女遊客共十三人,五台遊僧也即興回答了我們的提問。大家讨論着各種僧俗問題,其樂融融,親如一家,又互相留下通信地址,其中兩人直到九十年代末還和我保持着聯系。

            孫見喜答邰科祥教授問(4)

            我在西安某研究所工作時,單位附近就是著名的密宗祖庭大興善寺。有一段時間我身體不好,就到寺裡跟人學習三圓式站樁功,功餘在小徑上撿核桃,也偶爾幫寺裡僧人拔草。“佛經流通處”的王女士有些面冷,我常到她那裡買《法音》雜志,她很少有和顔悅色的時候。有次在吉祥村碰見她,我問候了她一句,她就說她要去烈士陵園,半路上摔了一跤,自行車摔壞了,腳也崴了。她這會兒是一瘸一拐地推着車子要回大興善寺去。我說你改日再去,腳疼得不行了我送你去醫院。她說今天是她父的祭日,又是和一個姐姐約好的。見她十分傷感,我就用我的自行車帶着她去了一趟烈士陵園。她父親以前是“民委”的幹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害緻死,她幾經努力才被安排在這裡工作。後來我去寺裡,王女士就熱情多了,我常在她那裡借經買經讀經。後來在省政協樓上碰見她,她已經是另一副精神面貌。她已調回“民委”機關工作,她說她本來就不願意到寺廟裡賣佛經,所以心情一直不好,還說如果有宗教與民族事務方面的問題可以找她。後來經她介紹,我認識了當時的陝西省佛教協會主席許力功,他當時住在大興善寺東邊遊泳池邊上的一座樓上,有一個小比丘給他當通訊員。人都說見許力功很不容易。但我第一次去見他很順利,走時他還送了我。後來我一去小比丘就連忙進去通報,我沒有遇到過吃“閉門羹”的事,我覺得許主席很随和,也樂于和學人讨論學術。許是陝北榆林人,七歲出家,1956年畢業于北京佛學院,他經常應邀去日本和東南亞講密宗。許極博學,講佛時,常和曆史、文學、黃老、孔孟諸學相比較,這使我認識到佛學其所以博大精深,因為它完全是在哲學層面上觀照世界的。然而,後來發生的一件事使我對這座寺院産生了敬畏。

            我在這裡結識了四個小和尚,他們在園子裡勞動,很疲憊,頗有怨言。我想了解他們,就跟随着到了他們住的寝室。他們用電爐煮面條吃,很慌張,還輪流在外邊警戒。經過交談,才知道他們每天勞動近十個鐘頭,夥食上還是限量的。我就給他們送了些小米,交往加深了,知道那位會吹箫毛筆字又寫得好的叫釋演信,他是南京栖霞山佛學院畢業的,他的理想是修複漢中某山一座廢寺,好像他還懂一點日語。我就很敬重這四個小和尚,和他們讨論佛學問題也極有趣。對我提出的有關塵世上的粗鄙問題,他們都能結合自己坦率回答。然而,有一次我去找他們,卻是人去屋空,我被告知,其中一人被父母強行拖回了老家,另外三個因為偷竈上的饅頭,被趕走了……

            之後,我還到玉祥門裡西五台的後台去聽過經,到康有為偷經的卧龍寺讨過齋飯,到福州鼓山寫過法雨,聽過台灣某大師講佛的十盤錄音帶等等,這些知識和素材就無意中滲入了我的中短篇小說和散文。我對佛的理解頂多如滄海之一粟,但你讀這些作品可以看出我對佛的敬重。

            ▲問5: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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