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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行之人, 必有故事

時間:2023-12-04 04:24:10


   
    苗炜
    電影《徒手攀岩》海報
   
    2019年,在中國上映了一部紀錄片——《徒手攀岩》。這部片子講的是攀岩高手阿曆克斯·霍諾德徒手登上優勝美地國家公園酋長岩的過程。他沒有用輔助設備,隻靠雙手雙腳,靠身體的每一條肌肉,用3個半小時爬上了超過900米高的酋長岩。在拍攝過程中,攝影師幾次都不敢看阿曆克斯,生怕他摔下來。電影的場面讓人非常緊張,我們看到了一個攀岩的奇迹,也看到了拍攝的奇迹。因為拍攝者也必須是登山高手,才能在阿曆克斯附近捕捉到那些近景。這部片子的導演叫金國威,是一位登山高手。
    看了《徒手攀岩》之後,我又将金國威的另一部電影《攀登梅魯峰》找來看,也很刺激,情節更豐富。梅魯峰在喜馬拉雅山區,海拔隻有6310米,但在專業登山家看來,登上梅魯峰著名的鲨魚鳍那塊鋪蓋着冰雪的大岩壁之路,是世界上技術難度最高的攀登線路之一。電影講述了3位登山家前後兩次攀登梅魯峰的故事。攀登6000多米高的梅魯峰為什麼在技術上那麼難?影片中有一位專家,時不時出來講解一番,這位專家叫喬恩·克拉考爾。電影《攀登梅魯峰》海報
   
    克拉考爾是個作家。20歲剛出頭的時候,登山就是他生活的中心。他靠每年五六千美元的收入維持生計,沒事兒就去登山,但後來年齡漸長,就結婚了,過起普通人的日子。1995年3月,《戶外》雜志的一位編輯給他打電話,請他寫一篇關于珠峰商業登山隊的稿子。編輯本人并沒有真的想讓克拉考爾去爬珠峰,隻是想讓他到大本營去采訪,但這個邀約把克拉考爾潛藏許久的渴望激發出來了——他不想待在珠峰大本營兩個月,卻不去嘗試登頂。到1996年,新西蘭一家探險公司願意免費讓克拉考爾體驗他們的服務,克拉考爾得以前往珠峰。不料,在1996年5月的那個登山季,珠峰發生了一場大山難,克拉考爾成為山難的親曆者,後來他寫了一本書——《進入空氣稀薄地帶》。《進入空氣稀薄地帶》
   
    這是他的成名作,出版後長期占據《紐約時報》暢銷書榜第一名,最終獲得普利策獎。克拉考爾還寫過一本書,叫《荒野生存》,這本書被改編成了電影。他是寫戶外題材最成功的作家,他把自己大部分的稿費捐獻給了兒童教育機構。畢竟,《進入空氣稀薄地帶》和《荒野生存》裡叙述的主角都在野外去世,通過講述他人的死亡來獲取利益,這會讓克拉考爾感到内疚。
    有一句諺語,叫“遠行之人,必有故事”,說的是出門在外的、有過冒險經曆的人,都有故事可講。其實我們讀克拉考爾的書,看金國威的電影,都是在看故事。當然,講故事的手段在發生變化,我們看電影《徒手攀岩》《攀登梅魯峰》會感歎,這是怎麼拍攝出來的啊?我們以往看到的登山影像資料,大多是模模糊糊的。這些年,影視器材有了很大的改進,小小的機器也能拍攝高清或4K畫面,能達到影視制作的水準,金國威的團隊背着這些小巧的機器上山,在攀登過程中進行拍攝。在驚歎那些職業登山者所處的境界和我們凡人所處的境界完全不一樣的同時,我們也能特别直觀地感覺到,拍攝的人,這些講故事的人,本身就是專業人士。如果克拉考爾不是登山愛好者,那他就上不了珠峰,講不了山難的故事。金國威若不是登山高手,也拍不出《攀登梅魯峰》。《荒野生存》
   
    如果把視野放寬一點兒,我們能看到各領域的專業人士講的故事。比如阿圖·葛文德醫生,他寫了《最好的告别》,還寫了好幾本醫學科普書。再比如舍溫·努蘭,他寫過《蛇杖的傳人》,講述醫學的曆史,還寫了《生命的臉》和《死亡的臉》。還有一個醫生叫悉達多·穆克吉,他寫了《衆病之王》和《基因傳》。我們要感謝這些有人文素養的醫生寫出這樣優秀的非虛構作品。如果我們讀曆史書,會發現比小說好看的著作就更多了。“遠行之人,必有故事”,故事好看不好看,其實取決于那個遠行的人是不是足夠專業,是不是有足夠的經驗可以講述。
    (秋偉摘自湖南文藝出版社《文學體驗三十講》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