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馬特”青年的網紅路
時間:2024-10-19 02:37:46
三炮和夥伴們模仿《流星花園》F4耍酷的段子
擁有600萬粉絲的三炮,是靠“土”和“叛逆”走紅網絡的。在激蕩着鄉村非主流風的配樂中,他和同伴戴着鮮豔的殺馬特假發在村頭尬舞,騎着改裝過的家用摩托車在山路上翹車頭,把柴房當KTV自嗨,在發廊用瓦刀染頭發……
這些都是《叛逆少年》中的場景。一年多前,三炮開始在快手上發布這個用手機拍出的系列搞笑短片,很快,這個初中沒畢業、曾在廣東打工的農村青年成了一位網紅。
在廣西上林縣塘紅鄉,他家貼着瓷磚的小樓快成了旅遊景點。每到周末,總有十幾歲的農村少年結伴騎着摩托車尋過來。有的希望三炮收自己為徒,有的追星般偷拍幾張照片後悄悄溜走。一個貴州少年騎了50多天單車過來,隻為瞧上一眼。
如今,和三炮一樣放棄打工、返鄉拍段子的年輕人越來越多。三炮和他在農村的追随者們都在渴求一種新的人生自由——不打工。
“快手周星馳”
6月的一天上午,三炮家的後院裡,上萬隻蠶慵懶卧在層層疊疊的桑葉上,許久不見動彈。院外蟬鳴不已。
塘紅鄉車别莊僅剩的3個留在家鄉的年輕人——《叛逆少年》裡的三炮、表哥和疼叔,正在酣睡,網絡的世界晝夜颠倒。
在現實中,他們是表兄弟,一起長大,一起外出打工,如今一起在老家拍段子。有人戲稱他們是“留守青年”。但和父輩共同生活的他們,更像活在另一個平行時空裡。三炮的父母早已出門采桑葉。兒子走紅的網絡世界,似乎與他們無關。
下午三四點,陽光不再那麼刺眼,車别莊突然鬧騰起來。年輕人醒了。公路上傳來機車轟鳴聲,同樣留守塘紅鄉的藍城、大表哥、小馬林、大衛和阿藍陸續到來。在一片片紅色裸磚樓房中,三炮家的黃色小樓格外顯眼,它是少數外牆貼了瓷磚、所有樓層都裝了門窗的房子。方圓幾十裡,這是年輕人最密集的地方。大家直呼網名,幾乎全是95後,清一色穿網購的T恤衫,腳下是粘着泥的拖鞋。
拍段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想出搞笑的梗最難,靈感可能源自任何地方。聽到一段魔性的音樂,想起電影中某段經典台詞,或是瞥見門口快要散架的黑色28杠自行車、扔在院中一角的大紅色編織袋……一個關于打工或返鄉的段子就此誕生。
三炮坐在小闆凳上沉思了一會兒,決定拍一個模仿《流星花園》F4耍酷的段子。他和表哥、小馬林戴上拉直的斜劉海假發,大表哥套上暗紅色西裝,踩上7塊錢一雙的黃色塑料涼鞋。他們要扮演剛從廣東打工歸來、在村裡風光無限的年輕人。
4個人拖着帆布拉杆箱,手插褲子口袋,一邊沿着村口公路漫步,一邊面無表情地望向跟拍的手機鏡頭。大表哥從西裝口袋緩緩掏出一把塑料小梳,向上捋了捋頭發,漫不經心地将梳子朝腦後一抛,留給鏡頭一個不羁的白眼。
在村口來回走了近10遍,三炮總算覺得“那種感覺到了”。拍完後,頭發蓬亂的他坐在家門口垃圾堆旁的鋼管上,低頭用手機自帶的軟件剪輯視頻。幾年裡,他用這個軟件鼓搗出了上千個作品。
和其他人一樣,初中沒畢業的三炮說不出這個隻有英文名的軟件叫什麼,隻知道它的圖标是一顆星星。
這個不到一分鐘的段子最終在網絡上收獲了超過400萬播放量,20萬個贊。有人稱三炮是“快手周星馳”。對他拍的《叛逆少年》系列,有網友評價“笑得不能自理”“大片即視感”“演技比一些小鮮肉好多了”“拍攝和剪輯相當專業”。
在拍段子之前,這幫農村青年在廣東操作沖壓機、做模具、打包裝、炸雞塊、修車……他們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網紅。
自由之路
在《叛逆少年》中,幾乎每個角色都個性鮮明。三炮是穿着校服的初中生,呆傻木讷,總被人欺負;表哥是個護弟狂魔,老實中帶點悶騷氣質;大表哥是個非主流憂郁青年,經常陷入傷感回憶中;醬爆痞裡痞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阿媽打電話;小馬林是車神,騎摩托車會翹頭,每次出場都引發女生尖叫;疼叔則是當年叱咤塘紅的老車神,如今退隐江湖,走村串戶賣豆腐。
從廣東打工歸來的大表哥,帶來了令人豔羨的“貴族氣息”——他留着鮮紅殺馬特發型,穿着用别針攏住褲裆的西褲,身上挂着泛光的鐵鍊,在村裡堅持說普通話。他還使勁将兩個表弟往時髦的路上推,帶他們喝“不加奶的珍珠奶茶”,去鄉裡的野狼沙龍做頭發。
有一次直播,三炮做出醬爆三根指頭沖天的經典手勢,問他們,“這是什麼意思?”屏幕上彈出一條條“搖滾”“耍酷”等回答。三炮不斷搖頭。
這個手勢源于真實的打工經曆。初二,三炮辍學了,他“也想出去打工”。那些沾染了城市氣息、衣着洋氣,說話夾雜着普通話、給村裡孩子買糖的打工者,對小山村的少年來說閃着奇異的光芒。村裡老人種田一年的收入趕不上他們打工一個月。出去打工意味着,有錢,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藍城是醬爆的扮演者,他比三炮高一屆,少年時他迷上了音樂。塘紅鄉沒有KTV,藍城和幾個同學請病假跑去縣城。幾十公裡的路,坑坑窪窪,他們騎着摩托車硬挺挺地駛過。唱歌的錢,是前一周吃泡面攢出來的。他喜歡點周傑倫的歌。唱完歌,幾個男生擠在小賓館30塊一晚的房間裡,第二天趕回學校。
疼叔算是個循規蹈矩的學生,他原本想上高中,但中考分數還不到總分的一半。家裡供不起他讀職校,隻好放棄。在他的班上,僅僅兩人升入了縣城的普通高中。
大多數人選擇辍學去廣東打工。臨近中考時,老師會苦口婆心地給學生打電話,勸他們回來參加中考。大衛回來拿了個初中畢業證,畢竟有些工廠招聘要求提高了。
真正進廠後,三炮才發現,靠打工通往自由,隻是一個農村少年的幻夢。
天城五金廠、沖壓機和殺馬特
三炮的工作是給産品打包裝。每天工作11個小時,除了上廁所,一刻不能離開工位。他有點後悔辍學,“打工比上學辛苦得多”。
更難耐的是無聊和壓抑。人成為機器的一部分,人類的肢體是它們延長的終端。每天,三炮的手重複着同一套動作,每過一小會兒,他就困得不行,頭幾乎要砸到桌上。他開始學抽煙解悶。隻有利用上廁所的5分鐘,抽上一支煙,他才感覺自己獲得了片刻的逃離。
藍城去了老爸打工的廠,後來老爸在佛山辦了個小作坊——天城五金廠。藍城帶着從前的同班同學大表哥,投向了這個日後蒙上神奇光暈的地方。
但在現實中的天城五金廠,工作庸常得幾乎讓人忘了自身的存在。車間生産鎖具,比農村的廚房大不了多少。大表哥是沖壓機操作員,每天重複三個動作上千次——左手将材料放入模具,右手調整,最後腳踩踏闆,幾噸重的沖床嘩地壓下來,一個金屬制品初步成型。
醬爆三根指頭沖天的經典手勢來自他們對于工廠斷指的記憶因為工作太無趣,藍城在車間擺了個音箱,放DJ舞曲,他将音量開到最大,一邊操作機器,一邊搖晃身體。
一天,意外險些發生——大表哥差點沒從機器裡取出左手,一個指甲砰地斷成兩半。小馬林也差點因走神出事。他在另一家工廠操作機器,将标志印在産品包裝上。有一次他沒把産品放上去,把自個的手擱上去了,幸好是個小型機器,否則幾根手指已經沒了。
幾年後拍《叛逆少年》,三炮沒怎麼想就設計出了沖壓機操作員醬爆出場的标志性動作——三根豎起的手指。在他對工廠的記憶中,斷指相當普遍,身邊有朋友缺了好幾根指頭。
“很多人以為是很high的感覺,很酷,其實在廠裡待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想表達的是手指被機器壓斷了。仔細看鏡頭,醬爆拿手機是用三根手指去夾的。”在直播間,三炮不停對粉絲強調,“在廠裡上班的朋友們一定要小心啊!”
下了班,三炮認識了同鄉的藍城、小馬林,一起玩摩托車,在水壩上翹頭、飙車。玩車久了,三炮開始渴望拍下和朋友玩車的日常。買一部拍視頻效果不錯的蘋果手機,是他打工時最大的心願。最終,辭工後的三炮還是借錢買了部真正的蘋果5S。他沒想到,手機改變了他的命運。
從打工者到網紅
最初,三炮沒想過靠它掙錢,隻是下班後拍拍炫車技的場景,他們在佛山拍了一年多。
随着粉絲增加,廣告商找上門來。都是幾十塊錢的小廣告,讓他們在視頻下面貼上微商的聯系方式,有祛痘的、有賣面膜的,展示3天就可以删掉。藍城接過15元一條的廣告,小馬林甚至接過10元一條的。這幾個年輕人逐漸意識到,在這個新崛起的流量平台上,粉絲就是錢。
拍多了摩托車,擔心粉絲審美疲勞,他們開始嘗試加入一些搞笑的故事情節。最初沒什麼創意,幾乎每個視頻結尾,三炮總被一腳踹下水壩。每次從水裡爬起來,三炮都會頭疼發暈,但他覺得,隻要劇情需要,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跳水的次數多了,他發現“漲粉很快”。
盡管拍段子掙的錢不多,難以維持生計,但這幾個年輕人覺得比打工強多了。幾乎每個人說的最多的一句話都是——“關鍵是自由”。
在天城五金廠隻幹了幾個月,藍城就待不下去了。老爸每個月隻給他發300元工資,這位創業者還是老一輩人的觀念——“反正等我老了,我的錢都是你的錢”。另一點也讓藍城極不适應,晚上出去和朋友玩,老爸經常管着他。他逃一般地離開父母。過年時親戚們問他:“以後準備幹什麼,不可能老是打工吧?”
“我想當明星。”藍城說。他想唱歌,想上電視。“神經病。”親戚瞪他。他們所談論的“不打工”,是去學一門技術,以後在廠裡不用打雜,而是當師傅。
家人送藍城去學做模具,他學了幾個月不幹了;他跑去炸雞漢堡店當廚師,用小本子偷偷記下配方和機器型号,為以後自己開店做準備;漢堡店倒閉後,他去加油站當服務生,白天拍視頻,晚上上班;專心拍段子前,他終于自己開了家網店,做DIY手機美容。
2015年年底,藍城和三炮、小馬林回到老家過年。喧鬧的時刻過去,年輕人幾乎都走了,塘紅鄉恢複了平日的空寂,他們卻留了下來。“在外面生活成本太高,要租房要吃飯,在家管吃管住。”三炮決定在家拍段子,才18歲的他已欠下好幾萬元。
這幾個年輕人戴上假發,演老頭、演女人、演殺馬特,在村裡跳泥潭、騎摩托,拿着手機到處拍來拍去,幾乎沒人明白他們在幹什麼。加入的人越來越多,他們的創作力變得驚人,每天能拍出六七個段子。幾個人的想法一碰撞,一個點子就蹦出來了。
村民們對于他們拍攝段子的場景已經習以為常了三炮的粉絲量快速漲到了100萬,不過,之後的上升路又變得相當緩慢。幾乎所有主播都在拼命争奪有限的關注度。三炮目睹過各種噱頭的炒作:剛開始流行約架,一言不合拍桌子,學社會大哥叫嚣“風裡雨裡,我在高速路口等你”。還有一段時間流行自虐,有人把頭埋在沙坑裡,有人鞭炮炸褲裆,還有些人“東吃西吃”,對着鏡頭面無表情地咬下老鼠的頭,嚼碎,吞下。
三炮很難說服自己去炒作,“附近很多人會看到自己的視頻”。他做出一個嘗試,開始拍搞笑長視頻。與小段子相比,長視頻要求更強的編劇能力,但它更适合講故事。
從一開始,三炮就想好了系列視頻的主題。叛逆少年,就是他自己,也是千千萬萬的農村普通少年。
成為下一個三炮
事實證明,三炮選對了路。為了拍出好段子,三炮習慣了晚上不睡覺,漫無目的地看視頻、看電影,從中找靈感,學鏡頭的連接,周星馳有的電影他看了幾十遍。一起做後期的大表哥積累了上百個歌單,精心挑選每一首配樂。有時為了實現畫面需要的“五毛錢特效”,大表哥會用手指一根根在手機上畫5個小時。
《叛逆少年》拍了一年多,長度加起來接近一部90分鐘電影。三炮的粉絲量一年内翻了五六倍。6月的一天下午,3個00後少年騎摩托車來到了三炮家門外。他們來自幾十公裡外的鄰鎮,穿着拖鞋,留着蘑菇頭,怯生生地蹲在圍欄外。
這是他們第三次來了。他們能脫口說出三炮家什麼時候貼的瓷磚,也能一眼認出《叛逆少年》中每個角色對應的演員。
對這幾個男孩來說,三炮是唯一的偶像,“喜歡他視頻裡那種感覺,那就是我的生活”。說起電視上那些影視明星,他們搖了搖頭,“不喜歡,離自己太遠了”。
3個男孩中,一個初二辍學,正在跟師傅學印刷,以後想開個打印店。另外兩個還在讀初三,一個打算畢業後去學理發,一個計劃讀職高。他們也渴望像三炮一樣拍段子,過上和父母不一樣的生活,“以後不打工”。有一個男孩甚至給自己列出時間表,5年内要像三炮那樣成功。
高考前一天,三炮和夥伴們在山間公路上拍視頻。明晃晃的太陽下,鏡頭裡,他用不标準的普通話為考生們加油。
三炮家成了車别莊最熱鬧的地方。三炮的姑姑喜歡來這裡小坐,和陌生的客人們聊天。她記得,今年大年初五,三炮家的小樓裡、院子中甚至圍欄外都站滿了年輕人。那一刻,在人聲鼎沸中,三炮的姑姑有種感覺,這個曾因外出打工冷清沉寂的村莊恢複了她童年時的那種生氣。
“你們飄了,不像農村人了”
沒人認為他們不務正業了。靠着拍段子掙的錢,年輕人都裝修了老家的房子,給自己買了車,三炮還給父母換了輛面包車,方便他們去收桑葉。
可對這群段子手來說,不安的心态并沒有消失。即便是家鄉,一樣的雲,一樣的天空,看久了還是會膩的。
“我們現在就是原地踏步。”藍城有強烈的危機感。團隊中最有主見的他,似乎預見,網絡帶給他們的東西終有一天會衰減、甚至消失。
為了抵禦這種風險,年輕人也努力在現實世界中擁有謀生能力:藍城在賣潮鞋,疼叔在賣黑頭貼,三炮即将在縣城開個奶茶店。他和朋友從網上買回一箱箱材料,每天跟着課程學習做奶茶。
和從前不同的是,他們希望未來依靠靈活的頭腦謀生。疼叔很笃定,“就算網絡消失了,我也不可能再去打工的”。
藍城堅持要轉型。他張羅着成立了工作室,他們将不再是一個松散的團隊,而是一個有組織的公司,在利益分配上會有更具體的約定。
藍城還看到,他們要擺脫角色的束縛。《叛逆少年》系列給他們帶來了關注,卻也讓他們陷在固化的角色裡。在粉絲心中,三炮似乎永遠都是村裡那個穿着校服的初中生,疼叔是戴着秃頂假發的老頭,大表哥是紅發殺馬特。
看到他們過得比以前好了,總有粉絲評論,“你們飄了,不像農村人了。”三炮恰恰感覺自己“拉了”,人氣掉了。雖然粉絲數還在穩定上漲,但是播放量沒達到他的期望值。與俊男靓女的主播相比,他直播時的打賞并不高。
有時他覺得自己“很土”。去南甯參加盛大的廣西網紅聚會,三炮穿着白色字母T恤就去了,疼叔甚至拖鞋都沒換。站在舞台上,身着禮服裙的主持人介紹三炮是“廣西知名農村段子手”,與其他網紅相比,他顯得拘束,沒說幾句話。
從前他們并不在意自己土,粉絲正是喜歡他們的土氣。可去往更開闊的平台時,他們開始對自己的形象感到不滿。在新浪微博上,三炮隻有10萬粉絲,其他人隻有幾千粉絲,對他們來說,這個平台“太高大上了”。
幾個月前,藍城去掉了快手名中的“醬爆”,隻剩下他真實姓名中的“藍城”兩字。他對粉絲宣告:“醬爆已經死了。”為了學說唱,他開始用手機軟件學英文單詞。他嫌老家太閉塞,沒幾個人知道潮鞋,懂嘻哈,縣城酒吧裡放的音樂都是“土嗨”。他要努力變酷。
“不能老是綁在一個地方。”藍城說。三炮也想過,“以後做大了可能去外面發展”。
去年冬天,幾個年輕人頭一回去了北京,頭一回見到下雪。一家網絡音樂制作公司邀請藍城去錄歌,機票住宿自理,發行後也沒有收益。他毫不遲疑地接受了邀請,帶上喜歡民謠的疼叔和以後想當DJ的大表哥。第一次坐飛機前,藍城給自己買了2000元阿迪達斯的衣服和鞋。去了北京後,3個男孩擠在200多元一晚的快捷酒店裡。
盡管錄的歌不是自己喜歡的風格,但藍城覺得至少離夢想近了一步。封面圖片中的他們,搭配的不再是殺馬特假發、涼鞋和摩托車,而是吉他、鴨舌帽和格子襯衫。
許多粉絲并不适應這種變化,感歎“貴族氣質消失了”。從打工者到農村段子手,再到網絡歌手,藍城還渴望去掉頭銜中“網絡”二字。他最新發行的說唱歌曲就叫《做自己》,歌裡唱着:“人生隻有一次,沒重啟,這次我想做自己。”
(部分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摘自《中國青年報》,有删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