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鲸业的成败

由于种种原因，捕鲸收益的分布出现了偏斜。在美国捕鲸业的早期阶段，主要活动范围是低风险的近海沿岸水域。但是，在那里的鲸鱼被捕杀得差不多了，捕鲸者开始到大西洋深处去搜捕鲸鱼的时候，风险就大大增加了。到19世纪20年代，捕鲸地点越来越远，甚至远至北太平洋和南太平洋，捕鲸地点变得越来越有吸引力，风险再次增加。鲸鱼在繁殖地和觅食地之间迁徙了数千英里，加拉帕戈斯群岛以西的一个被称为“离岸地”的地方成为捕鲸的热门目的地。一般来说，捕鲸活动会跨越大约15个地区，限于一个巨大的、大致呈三角形的海洋区域内，这个区域最南端在合恩角和新西兰附近，向北最远延伸至北冰洋。

在一次典型的太平洋捕鲸航行中，一艘船会在初夏从新贝德福德这样的港口起航，以便有时间绕过合恩角航行，并能够在12月和1月在南太平洋捕鲸。然后，它可能会通过法属波利尼西亚的马克萨斯群岛以及马绍尔群岛向北航行，环绕北太平洋，途经日本海岸、美国西海岸和夏威夷，并在11月返回南太平洋。或者，它可能会直接航行到北太平洋搜捕，在再次向南转之前，会在夏威夷停靠。如果一艘船在夏末离开新贝德福德，它则会穿越大西洋，绕好望角航行以适应季节性的洋流，在3月前抵达南太平洋。大约有1/4的航行是沿着这条路线进行的，而不是绕过合恩角。但是无论哪种方式，这段旅程都是漫长而危险的。到19世纪50年代，美国的一次捕鲸航行平均耗时3.6年。

捕鲸者追求利润丰厚的鲸脑油、鲸油和鲸骨。一头鲸鱼身上所能产生的产品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被捕杀的鲸鱼的种类。鲸脑油来自抹香鲸的头部或外壳，是最高品质的油，可以用于照明和润滑，是以固态和液态形式提取的。固态鲸脑油也叫鲸蜡，可用于制作蜡烛，而液态鲸脑油可被用于润滑精密机械，特别是在纺织业，以及在极端温度下的应用中。鲸油是从抹香鲸、露脊鲸、弓头鲸，偶尔还有座头鲸的鲸脂中提取的。虽然人们普遍认为鲸油不如鲸脑油，但鲸油有时也被用于照明和润滑重型机械。鲸骨（实际上不是骨头，而是滤食性的露脊鲸、弓头鲸和座头鲸上颚的鲸须）被用于需要可塑性的应用场景中：加热后它可以被重新塑形，冷却后将保持新的形状，同时保持一定的柔韧性，这是被各种消费品制造商所重视的一个特点。

鲸鱼的潜在价值是巨大的。抹香鲸平均可以产生约25桶鲸脑油（相当于787.5加仑），露脊鲸或弓头鲸的平均产量约为60桶鲸油（相当于1 890加仑）。不过，最大的抹香鲸能产出85桶鲸脑油，最大的弓头鲸能产出275桶鲸油和3 500磅鲸骨。总的来说，不断增长的美国捕鲸业在经济上具有重要意义，尤其是对新英格兰地区的经济来说。1845年，美国鲸油和鲸脑油的产量达到52.5万桶。1854年，捕鲸者获得了1 080万美元的净收入，相当于今天的3亿多美元，创下了单年度的最高纪录。1853—1857年，每年的捕鲸收入都占整个捕鲸船队资本价值的50%左右。换句话说，捕鲸探险的资产回报率可以非常高。

对于船长来说，巨额的收入和财富收益是可以实现的。虽然在19世纪很少有航行能获得价值超过10万美元（大约是今天的300万美元）的产品，但偶尔出现的巨大成功却被用来激励船长和船员。1830年，“洛珀”号完成了楠塔基特调查者所称的“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航行”。“洛珀”号主要由黑人船员掌舵，在海上航行了短短14个半月后，满载2 280桶鲸脑油返回港口。1851年，当“本杰明·塔克”号回到新贝德福德时，它载有73 707加仑鲸油、5 348加仑鲸脑油和30 012磅鲸骨，获得了45 320美元的净利润。1850年，“最爱”号捕鲸船从马萨诸塞州的费尔黑文起航，3年后带着价值11.6万美元的捕获物返航。1853年，新贝德福德捕鲸船“蒙特利尔”号因其价值136 023美元的捕获物而备受赞誉，它的航行也持续了近3年。斯塔巴克曾用“史上最好的航行”形容1864年埃比尼泽·摩根担任船长的“先驱”号航行，船上的产品价值约15万美元。

收益的长尾分布意味着要接受一次航行可能满载而回或者空手而归，具体是哪个结果很难预先确定。通常，返回港口的船只没有足够的战利品来补偿船长和船员多年的努力。据斯塔巴克说，捕鲸船“艾米琳”号于1841年7月起航，26个月后只带回了10桶鲸油。在那次航行的一年后，也就是1842年7月，“艾米琳”号的船长被一头鲸鱼杀死了。斯塔巴克指出，在1858年返回新贝德福德和费尔黑文港口的68艘捕鲸船中，有44艘（几乎2/3）是没有获利的。一次利润微薄的航行被称为“储蓄之旅”，而一次亏损的航行则被称为“失败之旅”。那些没有满载一船鲸油回国的船长会被千夫所指，这可能摧毁他们的职业生涯和声誉。1851年4月，“希望”号船长伦纳德·吉福德从新贝德福德起航。他在1853年给未婚妻的信中写道：“如果我活着回到家，没有人可以对我说，这个家伙把一次失败的航行带回了家。”一次失败的捕鲸航行意味着船员们不愿意再次加入船长的下一次航行，所以这无异于行业驱逐。正是因为这一点，吉福德又把他的航行延长了三年半，去寻找鲸油。1857年，“希望”号在太平洋搜捕后返回港口。据斯塔巴克记录，当时船上有965桶鲸脑油和30桶鲸油，而且“希望”号在航行中曾将1 235桶鲸脑油通过另一艘船送回港口。吉福德回到新贝德福德两周后就和未婚妻结婚了。

一次失败的航行会使船长遭受类似现代创业失败的所有耻辱。为了避免这种侮辱，船长们在努力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同时，还会相应地调整决策。为了追求超额收益，他们可能会选择冒着只获得中等收益甚至完全亏损的风险。在航行中，他们有时会像吉福德一样，决定将油和鲸骨从夏威夷或旧金山运回新英格兰的港口，以延长航行并希望提高自身盈利能力。这一策略的典型案例是，1859年捕鲸船“尼罗”号从康涅狄格州的新伦敦起航，定期用代理船送油回港，直到11年后才返回母港。因为鲸脑油和鲸油是分开存放的，而且价格也大不相同，所以船长为了给更有价值的鲸脑油腾地方，会把部分更便宜的产品扔到海里去，这在当时是很平常的事。1871年，“迈拉”号的船长在偶遇抹香鲸群时，选择将100桶鲸油倒掉。船长们试图在整个航程中最大限度地增加他们的运货价值。

然而，鉴于航海风险的本质，分布在图1.1和图1.2左侧的失败航行是一个经验事实。为了让人对捕鲸极高的失败率能有一个直观感觉，戴维斯、高尔曼和格莱特指出，在新贝德福德舰队的787艘捕鲸船中，有272艘（34.6%）在海上失踪。考虑到大多数船只都是多次航行，他们估计任何一次航行不会返回港口的概率都超过6%。天气是一个主要风险。此外，捕鲸显然是危险的，因为它涉及捕获和处理海洋中最大的生物。当发现鲸鱼或鲸群时，船员必须保持安静，他们知道要避免触怒或惊吓到他们的猎物。一旦从捕鲸船上分离出的小捕鲸艇离鲸鱼不远了，艇上的舵手，也就是大家所知道的鱼叉手，就会把桨放在艇上，拿起鱼叉，把膝盖顶在艇头座板的凹口里，然后把鱼叉投出去。虽然在更早的时候，钓鱼浮漂是固定在绳索上的，但到了19世纪40年代，铁鱼叉头被固定在一根结实的绳索上，从捕鲸艇底部的一个筒里伸出来。当绳索绕过捕鲸艇尾部的柱子伸向艇头时，一名船员会把海水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