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与管理

克利夫兰和匹兹堡还见证了另一种特征的强势兴起，这种特征将成为现代风投条款的核心：金融与管理之间的联系。在某些情况下，正如塞缪尔·斯莱特与布朗家族的互动那样，合同安排了现金流和控制权，从而保证了管理。在其他情况下，则意味着董事会席位。在有关风投的文献中，事前选择优质的投资和在企业生命周期中进行管理，二者究竟谁是风投收益的驱动因素向来存在分歧，因此了解监督与咨询的作用如何发展是十分重要的。

匹兹堡颇具影响力的金融家安德鲁·梅隆将资本投资与管理明确挂钩。理查德·佛罗里达和马克·桑伯认为梅隆的行为“通过提供财务资源和管理协助，在许多方面反映了当代风投家的活动”。梅隆代表托马斯·梅隆父子银行进行了第一笔投资，该银行由他父亲于1869年创立，主要从事抵押贷款和不动产收购。梅隆的父亲曾资助过钢铁企业家安德鲁·卡内基，并在19世纪70年代向弗里克煤炭公司提供了一系列贷款。随后，卡内基和亨利·克雷·弗里克成为合伙人。弗里克自己也认识了安德鲁·梅隆，二者建立了高产的投资关系，弗里克与梅隆家族的金融投资活动紧密地结合在了一起。

从与现代风投相似的角度来看，梅隆的投资方法有几个不同的要素。首先，梅隆在从事债务融资时，发现上行空间会受到利息支付的限制，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风格，纳入股权投资包，从而实现了长尾收益。他参与了一系列早期风投组合的股权融资，通常是在高新技术行业。例如，1889年，梅隆收到了匹兹堡冶金公司的贷款请求，该公司成立于1887年，旨在开发一种从氧化铝中提取铝的新型专利技术。在接下来的5年中，梅隆不仅提供了贷款，而且获得了股权，并成为公司的董事。这家创业公司后来成长为行业巨头——美国铝业公司，这一事实表明梅隆“在发现和培养有前途的优秀人才方面拥有非凡的天赋”。同时，他对股权的坚持，可能会成为那些想要维持对企业强大控制权的创业者的阻碍。1891年，当乔治·威斯汀豪斯寻求融资以扩大他的空气制动器企业时，梅隆坚持基于股权的投资方式并要求担任管理职务，最终导致谈判破裂。

其次，梅隆还是风险资本的中间人，创立了一种组织结构以促成投资。联合信托公司成立于1889年，梅隆和他的兄弟理查德·梅隆以及亨利·克雷·弗里克共同持有控制权。选择信托组织形式是有意为之：信托公司不受以银行为中心的法规的监管。在运营的头10年内，联合信托公司表现平平，但创造了可观的资金基础和投资资金池。它的资本在1889年约为23万美元（今天的620万美元），1990年为700万美元（今天的2.06亿美元），1901年为2 000万美元（今天的5.83亿美元），1903年为3 700万美元（今天的10亿美元）。它的投资组合在1889年估值为103 625美元（今天的280万美元），1901年超过1 000万美元（今天的2.91亿美元），1903年达到了1 400万美元（今天的3.94亿美元）。1889—1903年，资本实际增长了约160倍，投资组合价值增长了约139倍。联合信托公司逐渐融合了梅隆家族的各种金融利益，并在其投资结构中发挥了关键作用。通常，一旦梅隆在某家公司获得了足够的股权，他就会将联合信托公司董事会的某位成员调至该公司，并分配给他相应职责。因此，梅隆可以管理多项投资，与其他资本提供者联合起来，进行多元化投资，在长尾收益分配中寻找罕见的“命中”。从这个意义上说，联合信托公司“是一种风投公司”。

最后，梅隆了解创始人和职业经理人如何在企业生命周期的不同阶段脱颖而出。建立新企业所需的技能与在企业成长阶段进行管理所需的技能完全不同。例如，梅隆遇到爱德华·古德里奇·艾奇逊时，艾奇逊是著名发明家，曾在托马斯·爱迪生和乔治·威斯汀豪斯的实验室担任电子化学师和工程师，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艾奇逊致力于制造金刚砂（碳化硅），这是一种用于研磨和其他工业应用的创新型磨料。

19世纪90年代中期，梅隆首次投资了艾奇逊金刚砂公司，包括购买了5万美元的债券。作为交易的一部分，梅隆获得了公司6.25%的普通股和董事会席位。艾奇逊提出利用尼亚加拉瀑布的水力发电制造金刚砂，以便满足日益增长的需求，这需要大量资金。梅隆提供了更多的资金，不仅获得了贷款利息，还获得了更多的股权作为回报。不可避免的是，在一系列这样的融资之后，艾奇逊的股权被严重稀释，梅隆获得了实际控制权。虽然艾奇逊因工业时代最重要的发明之一而广受赞誉，但是由于他在管理上的无能，他于1898年被梅隆和他的兄弟理查德从CEO（首席执行官）的职位上撤了下来。梅隆兄弟安排了他们的长期合作伙伴弗兰克·哈斯克尔接任，他们知道弗兰克是一名“优秀的会计师和高效的管理者”。梅隆频繁地重复这种将投资与管理结合在一起的模式，追求现代风投文献所描述的创业公司的“专业化”。

梅隆在创业和战略方面也很在行。1891年，他和他的兄弟进军宾夕法尼亚西部的石油行业，并在J. D.洛克菲勒收购他们的管道和炼油厂时获利。几年后，詹姆斯·格菲和约翰·盖雷想在得克萨斯州寻找石油，梅隆为他们提供了新的风险资金，帮助格菲和盖雷在亚瑟港创立了海湾石油公司，该公司是20世纪20年代初世界上最大的炼油厂。梅隆还资助了创立于1899年的联合钢铁公司。1903年该公司被J. P.摩根公司旗下的美国钢铁公司收购时，梅隆获得的报酬至少是其原始投资金额的40倍。

像J. P.摩根一样，梅隆利用联席董事制度控制公司和行业。1906年，他在匹兹堡的41家企业的董事会中任职，与250名不同的董事一起工作，利益覆盖了超过200家公司。尽管梅隆倾向于通过纵向整合促进企业增长（这种模式被称为“梅隆体系”），但他也很有灵活性，懂得根据追求的技术、市场和生产方式调整自己的战略。在能够进行垄断的领域，他掌控一切，尤其是通过专利权。美国铝业公司曾被描述为“史上最牢固的金属垄断企业”。

最后，梅隆对所有权结构的挑战十分敏感。他根据情况选择了少数持股与多数持股的组合。例如，他投资了由德国工业家海因里希·考伯斯创立的创新型焦炉公司。1917年这家公司根据《外国人财产法》被出售时，梅隆控制的财团用超低价收购了考伯斯的股份。梅隆从少数持股变成了多数持股，这并非偶然，这样做有经济意义。

尽管梅隆在职业生涯的大多数时间都习惯于保密，但由于其政治生涯的披露要求，他的投资活动广为人知。当他为出任哈定政府的财政部长一职做准备时，他辞去了至少51家公司的董事职务，让他的兄弟理查德管理他的投资。

图2.2和图2.3展示了梅隆投资活动的巅峰。梅隆和他的兄弟一起在匹兹堡和美国其他地区积累了广泛的投资组合。其中海湾石油公司尤为突出，约占他全部公司资产的1/3。梅隆的投资活动积累了无与伦比的财富。1931年他担任胡佛政府的财政部长时，这些投资总额超过了19亿美元（约合今天的300亿美元）。



图2.2 1931年的梅隆工业金融控股情况：公司资产所有权占比


数据来源：Mark Samber, “Netw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