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式市场：为高科技创业公司融资

纵观美国创业史，新公司的创始人都会通过非正式渠道寻求资本。第二章记录了这种风险资本在工业化早期阶段的重要性，如第二次工业革命期间的新英格兰以及克利夫兰和匹兹堡周边地区。尽管很难对非正式融资渠道所涉及企业的数量进行评估，但一系列坊间证据表明了这一渠道在美国几家高科技企业的发展过程中多么重要。

美国的一些创业者和技术专家先驱把他们的成功归功于为投资和扩张提供资金的富人。1881年，26岁的变革型摄影行业先驱乔治·伊士曼辞去了罗切斯特储蓄银行的工作，当时他在那里的年薪约为1 500美元（约合今天的36 000美元）。作为一位对摄影感兴趣的实践型工匠和业余爱好者，伊士曼设计了一种比传统湿版摄影方法更好的拍照方法。为了深入创新，他与来自纽约州罗切斯特市的亨利·斯特朗合作。亨利·斯特朗是在马车时代靠制造马车皮鞭而发家的。亨利·斯特朗承诺初期投资1 000美元，随后再追加5 000美元。几年后，当他们的伊士曼干版公司以每股面值100美元、注册资本20万美元注册成为股份公司时，斯特朗得到了新公司的750股股份，相当于他为创立原始企业提供的资本，而伊士曼得到650股股份。这家公司就是伊士曼柯达公司的前身，该公司于1888年以25美元的价格推出了革命性的低成本相机，由此开启了业余摄影行业。尽管在企业生命周期的后期，伊士曼可行使的所有权和控制权超过了斯特朗，但很明显的是，斯特朗的资本是伊士曼进行试验和商业化尝试的关键因素。

作为一名汽车制造商，亨利·福特也把他的起步归功于富人，他在生产线创新方面的独创性使美国受益匪浅。在20世纪初期，汽车业备受追捧，仅在底特律就有大约500家创业公司。福特的第一家企业——底特律汽车公司是由底特律富商威廉·墨菲出资成立的，墨菲扮演了原始风投家的角色，安排了创业融资。在此之前，福特只是底特律的爱迪生照明公司的总工程师，所以他没有足够资金用于创办公司。而作为劳动资本和设计蓝图的回报，他获得了底特律汽车公司的少数股权。然而，由于大股东要求获得控制权，并鼓动对他进行严密监督，福特很快就退缩了，公司于1901年解散。同年，他的下一家企业——亨利·福特公司成立了。福特获得了17%的股权，但是面对股东的监督，他又一次做出了消极反应。在获得了1 000美元（相当于今天的29 000美元）股权回报的情况下，福特同意离开公司（或者说是被解雇了）。1902年，公司进行了重组，并更名为凯迪拉克汽车公司。

尽管这些失败都涉及福特与投资方之间的不愉快，但从市场对福特能力的预期来看，福特似乎并未遭受太多打击。1903年，底特律最富有、人脉最广的煤炭商人之一亚历山大·马尔科姆森找到福特，俩人开始了一项新的生意。马尔科姆森设计了商业计划，两人同意先建造一辆原型车，然后寻找投资者并成立公司。在将原型车（后来成为A型车）的制造外包给底特律的道奇兄弟公司（这些公司都以股权代替收费）后，马尔科姆森成为“福特的新风投家”，从当地投资者那里融资。

福特汽车公司成立于1903年，注册资本10万美元，实收资本28 000美元。福特和马尔科姆森各持有25.5%的股权，但马尔科姆森通过与其他股东的密切关系掌握了实际上的控制权。马尔科姆森还聘用约翰·格雷做总裁，同时聘用詹姆斯·卡曾斯等人以“专业化”公司。格雷是马尔科姆森的叔叔，同时也是一位受人尊敬的金融家，而卡曾斯则与马尔科姆森有长期的工作关系，负责运营大部分业务。此外，格雷和卡曾斯都是利益相关者：格雷投资10 500美元购买了105股，卡曾斯投资2 500美元购买了25股。尽管新公司在一年内实现了盈利，但福特和马尔科姆森的关系很快就恶化了。1906年，马尔科姆森以17.5万美元的价格把他的股份卖给了福特。随后，福特继续巩固了他的地位，到1908年他拥有了福特汽车公司59%的股权。也正是在这一年，T型车上市了，公司的资本增加到了200万美元。1913年，福特引入流水生产线，使得T型车的价格大幅下降——从1908年的950美元下降到1923年的269美元。1919年，卡曾斯以2 930万美元（约合今天的4.06亿美元）的天价出售了他在福特汽车公司的11%股权，反映了早期阶段长尾金融投资可能带来的回报。

就像19世纪70年代的克利夫兰和匹兹堡，乔治·伊士曼所在的纽约州罗切斯特市和亨利·福特所在的密歇根州底特律市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已经成为制造业带上的成熟中心。其他地区也存在非正式的投资关系，例如西海岸快速发展的地区。1860年，也就是加利福尼亚州加入联邦的第10年，旧金山的人口只有5万人，但到1900年，其人口已经达到342 782人，成为美国的第九大城市。成立新公司的机遇与快速的城市化相伴而来，而铁路的普及又提升了市场的开放性。与此同时，教育的普及大大促进了国家人力资本的发展。1891年，参议员利兰·斯坦福（他与马克·霍普金斯、科利斯·亨廷顿和查尔斯·克罗克并称为“四巨头”）修建了横贯全美的铁路的东段——中央太平洋铁路，并捐赠了加利福尼亚州帕洛阿尔托市约32.37平方千米的农场用来建立斯坦福大学。他的愿景是培养出“有用的”“有文化的”毕业生，既聪明又具有务实心态，从而为创造有利于发明和创业的环境做出贡献。

旧金山地区的重要企业是通过富有的天使投资者、教育工作者和企业家之间的互动发展起来的。1909年，刚刚从斯坦福大学电气工程专业毕业、热衷于研究电报系统的西里尔·埃尔威尔创立了浦耳生无线电话电报公司，他使用的私人资本来自斯坦福大学的三位领导人：校长戴维·乔丹（出资500美元）、土木工程系主任查尔斯·D.马克思，和地质系主任兼教授约翰·卡斯珀·布兰纳（同时也是当地一位无线电爱好者的父亲）。这家公司的名字来自其核心技术的发明者。1902年，丹麦工程师浦耳生发明了一种用于产生连续波无线电信号的电弧转换器，这极大地改进了当时流行的马可尼电火花系统，因为它支持传输语音，而不仅仅是摩斯电码。埃尔威尔前往丹麦，获得了使用这项技术的许可，为此他同意支付45万美元（约合今天的1 300万美元）。不久，公司重组为控股公司和运营公司——浦耳生无线公司和联邦电报公司。由于美国海军坚信无线传输的好处，加上一群旧金山投资者的资金支持，联邦电报公司意外地从政府那里获得了订单，并建立了一个基站网络来支持这项新技术。

这个创业企业的融资具有重要意义，有以下几点原因。联邦电报公司成为一家典型的公司，就像19世纪80—90年代克利夫兰的布拉什电气公司（详见第二章）或半个世纪后的硅谷的仙童半导体公司（详见第六章）。它吸引人才，催生了包括米罗华公司（消费电子）、费希尔研究实验室（金属探测器）和利顿工业公司（国防承包）在内的子公司；诞生了金融、技术和创业精神富有成效的结合体。伟大的发明家李·德·弗雷斯特曾于1911—1913年在联邦电报公司担任研究实验室主任，他发明了用于放大电信号的真空三极管，这被形容为“整个无线电通信发展中最重要的一步”。著名的斯坦福大学学者兼行政长官弗雷德里克·特曼年轻时曾在联邦电报公司实习，他后来成为斯坦福大学的重要人物，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