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视角的重要性

Pets的股价下跌是美国股市全面崩盘的一部分。从2000年3月的巅峰期到2002年10月的低谷期，纳斯达克指数下跌了77%。像Pets这样的公司已经显示出在线卖家可以重塑消费者偏好和购买行为的迹象，但现实是预期的现金流并没有实现。风投家被指责为那些商业模式乏善可陈的创业者提供了资助。2000年3月《巴伦周刊》的一篇文章中一组令人震惊且经常被引用的统计数据显示，大约3/4的互联网公司的现金流为负。

即使是最优秀的投资者也容易受到夸大的乐观情绪影响。例如，约翰·杜尔反复强调互联网“被低估了”，并暗示硅谷由风投推动的创新优势反映了“地球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合法财富创造”。另一个过度繁荣的例子是，红点创投联合创始人杨卣铭在1999年12月《财富》杂志的一篇文章中感叹道：“有什么风险呢？如果公司没有成功，我们将以1.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如果公司小有成就，我们将以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而如果公司真的大获成功，它的价值将在20亿~100亿美元。告诉我这有什么风险？”

当然，当股市崩盘时，这些言论听起来是傲慢且毫不在意的，但历史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视角。尽管杜尔在股市崩盘后谨慎地修正了其观察结果，称美国目睹了“地球历史上最大的财富创造（和蒸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最初的观点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敏锐。他2003年的预测——“我相信我们仍处于互联网转型的早期阶段”——被证明是正确的。2011年，马克·安德森在《华尔街日报》上发表了传播甚广的专栏文章“为何软件正在蚕食世界”，强调了杜尔所预见的这些变化的经济意义：“越来越多的主要企业和行业都在使用软件，并以在线服务形式提供服务。”

杜尔的许多投资相继蓬勃发展。谷歌以其在1998年成立时难以想象的方式改变了互联网相关的服务和产品。类似地，亚马逊对电子商务的改革远远超出了图书零售业，它还瞄准了包括宠物用品在内的众多消费领域。2003年，谷歌的营业收入为9.619亿美元；同年亚马逊也首次实现了全年盈利，营业收入为53亿美元。2016年，谷歌的营业收入达到895亿美元，比2003年增长了93倍；而亚马逊的营业收入为1 360亿美元，比2003年增长了27倍。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威洛比在2000年发表于《巴伦周刊》的文章中强调了现金短缺的亚马逊作为互联网非理性的例子的价值。

最终，20世纪90年代的在线宠物用品零售业成为长尾投资的一个典型案例。在结果极不确定的投资组合中，一些公司必须取得非凡的成功才能弥补大多数亏损的公司。尽管赫默温布拉德通过其III号基金（1997年成立）持有Pets的股权，该基金最终以净内部收益率仅为0.9%的表现位列排名后25%的基金，但巴特利创投在投资Petstore期间，其V号基金（1999年成立）仍以净内部收益率8.2%的表现位列排名前25%的基金。

此外，20世纪90年代末许多声名狼藉的互联网企业背后的基本理念，在随后几年的新兴企业中逐渐走向成熟。最初由标杆资本和红杉资本支持的在线杂货配送服务公司Webwan，在股市崩盘后遭到众嘲，但这个想法后来成为电子商务的支柱。在宠物用品业务方面，成立于2010年的PetFlow采用的是Pets和Petstore所用业务模式的精简版。据温赖特估计，Pets建立基础设施大约花费了700万~1 000万美元（不包括库存），而PetFlow只用了大约5万美元。成本的急剧下降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支持技术的普及，这是先前有重金支持的互联网创业公司开发的。2006年推出的亚马逊网络服务等创新，使Pets和Petstore之前必须内部开发的功能得以外包。2017年4月，PetSmart公司同意以数十亿美元的价格收购Chewy，这进一步证明了在线宠物用品零售业已经产生了可观的利润。

在最初投资Petstore的10年之后，纽曼回想起他在20世纪90年代的创业，大声问道：“在一个充斥着颠覆性的互联网技术的世界里，你怎么知道你的商业模式是疯狂的还是卓越的呢？”我们现在才了解到，电子商务正如许多风投所预测的那样具有革命性。美国人口普查局的数据显示，2002—2008年，线上零售支出增长了215.8%，而线下零售支出仅增长了23.6%。

除了直接的影响之外，20世纪90年代风投对实体经济产生的溢出效应是强大而普遍的。风投行业是更广泛的资本深化过程的一部分，在这个过程中，对宽带、DSL（数字用户线路）和光纤电缆的投资促进了互联网业务所需的大量数据传输。有限的带宽阻碍了像Pets和Petstore这样的早期公司进入市场，但是通信公司通过大量投资满足不断增长的用户需求，并在此过程中建成了网络基础设施，而这些基础设施将被新一代的创业公司利用。截至2000年，光纤实际线路里程已达204 463英里，而10年前只有82 647英里。对网络路线里程的投资主要集中在1998—2000年。

尽管可以认为，这一时期围绕互联网的基础设施出现了明显的过度投资情况，但同样的观点也可以有更积极的阐述。拉马纳·南达和马修·罗兹—克罗普夫认为，在“火热”的市场中，更多的实验项目和最终的创新项目得到了资助。软件创业公司Endeca就是一个例子。1999年，Endeca成立于马萨诸塞州剑桥市，其革命性的搜索方法提供了先进的“分面”搜索功能，用于理清和完善在线导航查询，这一突破对电子商务企业尤为重要。2011年，它被甲骨文公司以1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但其联合创始人史蒂夫·帕帕后来回顾说：“如果不是互联网泡沫，我们抓不住这个机会。”南达和罗兹—克罗普夫认为，正常情况下，在像这样的新领域中，资金往往会枯竭，而且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来开展必要的研究，以使实验项目取得充分成果。因此，在任何时候所形成的想法的性质都取决于投资者对“融资风险”的感知水平，也就是说，未来可能需要从其他来源获得额外投资来推进的项目，即便其背后的想法从根本上讲是合理的，也仍有可能无法实现。比尔·詹韦的研究进一步证实了这一观点，他指出，新兴的技术往往会在火热的市场中获得不成比例的资助，因为在经济泡沫时期，活跃的风投市场允许通过不断试错的创业进行创新。并且他认为，这种做法的好处超过了崩盘的代价。简而言之，“它利用了泡沫的损失来资助可能创造出亚马逊、易贝和谷歌的探索”。

最后，这个时代造就了一大批成功的连续创业者，他们努力创新，不断尝试，有时也会失败。朱莉·温赖特被广泛批评为互联网时代一切错误的象征，但她的天赋在重复创业中得以体现。2011年，在女性健康领域创业失败后，温赖特创办了在线奢侈品寄售平台The RealReal，吸引了风投投资，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互联网泡沫破裂15年后，《福布斯》的一篇文章将她描述为从Pets的灰烬中重生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