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激唤醒的运作机制

应激唤醒包括身心系统的多种不同症状，是我们调动能量以应对威胁或挑战的方式。压力激活就是将能量从长期需求转移给即时需求的过程。

在我们的穴居祖先应对环境威胁时，应激唤醒是他们的最优选择。我把这种机制称为“剑齿虎威胁模式”。在和剑齿虎的搏斗中，前10分钟最为关键，因此为了在前10分钟生存下来，人类优化了应激反应。在穴居人的世界里，他们要么撑过这10分钟而存活下来，要么被剑齿虎吃掉。如果他挺了过来，那么之后他可以有足够的时间躲在洞穴中休憩和恢复，然后再度冒险，迎接下一个挑战。

应激唤醒的目的是对变化或危机做出即时反应，紧随其后的是恢复——在没有不良影响的情况下回归平衡。正如第1章阐释的那样，这一过程被称为非稳态应激。非稳态应激可以让我们改变内在状态，包括心率、呼吸频率、体温和血糖等。[10]因而我们能够激发适当的能量和注意力来应对变化或危机发生前后及其发生过程。为了实现这一点，非稳态应激要依赖以下几个部分的互动：（1）大脑和（2）激素（内分泌）系统，特别是控制压力激素的系统，即HPA（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以及（3）免疫系统和（4）自主神经系统。

因此，即使在今天，当我们感知到威胁时，我们的身心系统也会在这样的设定下专注于危险，调动能量来进行快速反应。收到令我们心烦意乱的电子邮件或是陷入交通堵塞之中，与被剑齿虎追赶当然不是一回事！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在这些情况下调动了穴居人在剑齿虎威胁模式下求生的相同反应。

当生存脑在神经上感受到威胁时，它会向内分泌系统发送信息，让它释放即时求生所需的激素，同时抑制用于长期生存的激素。这些由HPA轴控制的激素变化有两波。[11]

一旦感知到威胁，生存脑就会指挥内分泌系统释放肾上腺素。在几秒钟内，肾上腺素加快我们的心率，迅速将血液输送到各个器官和四肢肌肉中去，好让我们跑得更快。在肺部，肾上腺素扩张我们的支气管，提高我们的呼吸频率，这样我们就可以吸入更多的氧气。肾上腺素还可以调动我们的机体释放葡萄糖，这样我们就有了现成的能量来源。

与此同时，血液从消化系统中流出，这可能会让我们感到恶心或胃部不适。毕竟，如果我们不能挺过接下来的几分钟，那么消化我们的上一顿饭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肾上腺素还会引起皮肤血管收缩，减少我们被老虎抓伤而流血的概率。这就是为什么当我们有压力的时候，我们的皮肤可能会感到冰冷而潮湿，我们的手掌心会出汗，毛发竖起。肾上腺素还会触发纤维蛋白原，这会让血液加速循环，进一步防止流血。

应激唤醒下发生的一切最初都是为了运输氧气和葡萄糖，因为我们需要能量，让大脑专注于当下。[12]

第一波变化之后，生存脑和控制压力激素的HPA轴在共同协作之下调整了我们的压力水平，使其符合我们所面临的特定压力源。现在，HPA轴带来了经过微调的第二波应激唤醒反应。

在这个阶段，生存脑会对这个问题进行第二波评估：“我是否有资源来应对这个压力源？”如果生存脑认为我们具备内在或外部资源，那么HPA轴就会将应激唤醒水平往回调节得低一些。然而，如果生存脑感到无能为力、无助或缺乏控制，即压力是创伤性的，那么HPA轴可能会提高应激唤醒水平。因此，我们是否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具有能动性，对第二波应激唤醒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例如，我曾经专注于思考脑中令人焦虑的预期的内容，我的生存脑感到无能为力，而这在很大程度上放大了我的应激唤醒水平。相反，当我将自己的注意力只放在身体的痛觉上时，我的生存脑觉得没那么失控，从而抑制了第二波应激唤醒。接着，当我将注意力放在身体与床铺的接触上时，我的生存脑将床的支撑当作了一种资源，从而进一步降低了第二波应激唤醒反应，最终让我的身心系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

在第二波应激唤醒过程中，HPA轴激活调动能量的激素，专注于当前的紧急情况，同时抑制用于发挥长期作用的激素。接下来，在压力过去之后，它将激活用于恢复的荷尔蒙。在第二波应激唤醒和恢复过程中，HPA轴与免疫系统和自主神经系统共同发挥了作用。

作为第二波应激唤醒的一部分，HPA轴激活激素通过增加我们身心系统中循环的葡萄糖来调动能量。[13]葡萄糖为肌肉提供能量，同时能够增强思考脑的注意力和短期记忆力。在这些调动能量的激素中，最重要的是皮质醇（cortisol）。

皮质醇在第二波应激唤醒过程中有两种作用。首先，它补充了第一波应激唤醒时肾上腺素激增时消耗的能量。其次，它能增强免疫功能。皮质醇将白细胞输送到身体脆弱部位的“战斗岗位”，比如皮肤和淋巴结，这是人体受伤或感染时最有可能用到它的地方——想想早期人类防御猛兽时的情况！因此，应激唤醒在短时间内提高了我们的免疫功能。然而，一小时后，持续的应激唤醒抑制了我们的免疫力，使其在我们的正常水平上下降了40%~70%。这就是为何我们在紧张的时候更容易感冒的原因。[14]

HPA轴同样会激活其他优先处理紧急需求的激素。例如，它可以释放内啡肽（endorphins），这是人体内的一种阿片类物质，可以减弱我们对疼痛的感知。它还会释放抗利尿激素（vasopressin），这是一种在压力下调节心血管系统的激素，可以让自主神经系统进入防御模式。

相反，HPA轴会抑制与长期需求相关的物质，包括生长激素（growth hormone）、雌性性激素（estrogen）、黄体酮（progesterone）和睾酮（testosterone）。[15]它还会抑制胰岛素，这种物质会引导机体存储能量以备后用。毕竟，如果我们没法活到世界末日，谁还需要消化、繁殖、细胞修复、能量存储或生长等长期“项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