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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全型依恋模式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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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约有一半的成年人具有安全型依恋模式,那么其他的人呢?

我想在给出答案前提出我的四个基本观点。

首先,当我们出生时,我们的神经生物学特性决定了我们必将依附某些人。[22]因此,我们的父母或照料者是否细心、善解人意、有爱心、冷漠、马虎、粗鲁或自相矛盾都无所谓。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对我们来说,最具适应性的方式是开发适合我们的特定依附对象的防御和关系策略。这基本上是我们唯一的生存方式,它至少能满足我们的部分需求。

其次,我们的父母自己也曾是婴儿和儿童。实证与实验研究表明,他们最终采用的育儿方式受到了自己幼年时期依恋方式的深刻影响。[23]我们的父母在不知不觉中用他们自己的耐受窗养育了我们。换句话说,我们的父母不能帮助我们开发他们尚未开发的大脑和神经系统功能,以及防御和关系策略。

例如,具有不安全型依恋模式的家长在交互式修复方面的能力通常较差,这可能是因为他们在自己的原生家庭没有经历过交互式修复。这些家长可能从未看到过该如何有效地处理破裂的协调关系。他们可能体验过处理破裂的协调关系的其他模式,例如我的成长过程所经历的:我家经常会发生的事,最初是情绪或暴力的爆发,接着是一段时间的退缩、沉默及“如履薄冰”的感觉,接下来大家又聚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们甚至从来都不会承认或讨论这种破裂的协调关系。这种关系策略又将反过来传给他们的孩子。

因此,父母自身的依恋类型会强烈影响孩子的最初耐受窗的形成:那些父母具备安全型依恋模式的孩子更容易形成宽广的耐受窗,而那些父母具有不安全型依恋模式的孩子则更有可能形成狭窄的耐受窗。

再次,和孩子的气质、性别或出生顺序相比,依恋模式更多是与父母的敏感度和协调能力有关。大量实证研究表明,孩子的性别与气质对其依恋模式影响不大;因此,具有“难对付”气质的孩子不一定具备不安全型依恋模式。[24]此外,在大约三分之一的家庭中,兄弟姐妹发展出了不同的依恋模式,而出生顺序并不能解释这种差异。[25]相反,依恋模式更多是与父母(尤其是母亲)的敏感性和协调能力有关,而这两者都与环境相关。母亲针对不同孩子的协调能力可能各有不同,这取决于母亲在孕育孩子时期和孩子幼年时期的应激唤醒水平和抑郁程度。在每个孩子出生后的最初几年中,家庭的协调能力也会因不同的压力源而有所不同。

最后,应激唤醒具有传染性。父母的应激唤醒水平会传递给他们的婴儿和孩子。最近的几项研究发现,从婴儿期到青少年时期,母亲和孩子具有相似的压力激素水平,尤其是当母亲感到焦虑、抑郁或遭遇亲密关系暴力时。[26]

近期对69名母亲和她们的孩子进行的一项实验很好地说明了这种压力传染效应。[27]母亲和婴儿都佩戴了跟踪他们应激唤醒水平的传感器。研究人员将母亲和他们12~14个月大的婴儿分开,让她们与两位“专家评估员”进行10分钟的面谈,在此期间,母亲需要就自己的优势和弱势进行5分钟的发言,接着进入5分钟的问答环节。这些母亲被随机分为3组。一些母亲得到了“积极的体验”,其间“评估员”对她们给予了越来越多积极的反馈,比如点头、微笑或身体前倾等。相反,一些母亲则经历了“负面的体验”,“评估员”给予的反馈由积极变得越来越消极,他们皱眉、摇头、交叉双臂、身子向后靠。最后,还有一些母亲经历了一次“对照评估”,她们独自坐在房间里,大声发言并回答书面问题。

在这次“评估”之后,所有母亲和婴儿都团聚了,研究人员请母亲帮助他们的婴儿放松。研究人员发现,在“评估”结束之后,每个母亲的应激唤醒水平都迅速在团聚时传递给了她们的孩子,同时在孩子们的身上体现了出来。尽管婴儿从未直接接触过母亲的压力源,但婴儿的应激唤醒水平却很快反映了他们母亲的应激唤醒水平。接受负面评价的母亲其压力传递的影响最大。研究人员得出结论:“婴儿很可能会关注他们母亲的高度应激状态,比如对负面威胁或令人愤怒的事件的反应。”[28]

有趣的是,当一位母亲经历积极或消极评估时,也就是说她在现场见到了“评估员”,她的婴儿随后表现出的社会参与程度明显更少。相反,在随后母亲与婴儿一同进行的面谈中,婴儿更有可能转移他们的目光,或是主动扭转身体,远离陌生人。

这项研究有几个重要的意义。一旦团聚,婴儿很快就会反映出母亲的应激唤醒水平。由于婴儿的腹侧副交感神经系统回路尚不发达,所以他们的社交参与能力和应激恢复能力都较弱,而这两者都属于第一道防线。因此,在面对研究人员(陌生人和全新的压力源)时,婴儿会快速“退回”到逃跑反应,试图通过转移目光和扭转身体来摆脱这个陌生人。

现在,假设一个孩子的应激唤醒水平比那些研究中的婴儿都要高。再假设这个孩子的高应激唤醒水平会持续数周、数月甚至数年,这种压力可能是由失调的父母传染而来,抑或更糟,因为父母本身就是恐惧的来源。

务实地说,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孩子需要多少次反复经历才能学到社会参与技巧,调节迷走神经制动,从应激唤醒中恢复,同时全面开发自己的腹侧副交感神经回路?

也许不是很多,但肯定不够。

在这些情况下,孩子可能需要练习和应用第二与第三道防线的更多重复经验,即采取与交感神经系统(战或逃反应)和背侧副交感神经系统(僵硬反应)有关的防御和关系策略。当然,这种重复的经验将带来神经可塑性方面的后果:生存脑有许多机会去感知危险,开启应激反应,同时也有很多机会去完全绕过腹侧副交感神经系统策略,退回到战或逃反应或僵硬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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