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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希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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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希扬是美国空军的一名飞行员。1967年11月9日,那是越战的白热化阶段,执行轰炸任务的他正在飞越老挝的丛林,而这时,他的飞机被炸了。

他从爆炸的飞机上掉进了丛林,之后失去了知觉。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左腿以一个奇怪的角度翻转着,骨头都刺穿出来了,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左腿的存在。他的右手摔得粉碎,三根手指都变形了。胳膊的伤口很深,血肉模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飞行头盔都不见了踪影。头发里有一摊血,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感觉在左耳后面摸到了一个软软的可以挪来挪去的小碎片——颅骨碎片。

他的伤势看起来令人作呕,把他自己都看吐了,但是,他懂得急救知识,所以意识到自己还是蛮幸运的。虽说伤得很重——脑震荡——但是颅骨并没有严重骨折危及生命。他从医疗包里拿出了点东西把受伤的腿绑上。同样幸运的是,他发现虽然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已经垂下去了,但是突出来的骨头并没有割断动脉。要不是这样的话,他早就因失血过多而亡了。剧烈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绑好左腿,喝了点水,给自己打了一针吗啡,然后就昏睡了过去。

他的飞机已经无影无踪了。36个小时之后,他又恢复了意识。丛林的硬木又高又大,兰斯靠着一个树根。他把求生无线电对讲机贴在脸上呼叫救援。

之后的两天里,美军就像出动了一支空中舰队似的。一百多架飞机被派往这片喀斯特地貌的山区,美军想把兰斯带出来,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北越军队的防空火炮让美军进退两难,甚至还击落了一架前来营救的飞机。兰斯无法再进行交流,营救行动必须取消了。一天之前,为了抓住可以救他出去的升降装置,兰斯曾经匍匐着后退,却在这时掉进了一个石灰岩洞。他本来就已经摔裂的颅骨又撞了一下。执行救援任务的飞机对这一切并不知情。这一撞他又昏了半天。当他躺在那儿的时候,无线电对讲机的电池慢慢耗尽了。接下来的一天里,他就待在这个小小的岩洞里,意识时有时无。他一度完全清醒,意识到现在连无线电对讲机这根救命稻草也没了。真正的磨难才刚刚开始。

受伤疼痛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更难。兰斯下定决心,不能被人捉到,但他也知道周围的山顶全是越方军队。早在救援行动开始的第一天,他就听到附近越军的巡逻队在用吹口哨的方式传递信号。兰斯抬头望去:这片丛林实在是太茂密了,头顶上足足有三层树冠,而自己躺着的地方是最下方的落叶堆。因为电池没电了,他明白现在没法跟友军通过无线电取得联系。植被太过茂密,他也没办法直接吸引友军的视线。所以,他想了一个办法:撤到一个更好的位置,离越军远远的。在那里他可以用反光镜发出信号吸引友军飞机的注意。

喀斯特地区的土壤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在森林里,仍然有数不清的蚊蝇、爬虫和吸血的蚂蟥。兰斯想要移动的话只有一种办法:仰面躺着,用没受伤的右腿推着自己前进。这是他逃跑的唯一方法。头朝前,后仰,在陡峭、参差不齐的石头上移动,同时努力护着自己受重伤的左腿、胳膊、手、颅骨。他就这样一直做了一个多月。

一个人得有怎样的动力才能撑下来?环境已经令人窒息了,还要忍受连绵不绝的疼痛,这是怎么做到的?在我看来,这比科尔特还要再上一个台阶。心理学上有个激励人的办法叫“大棒加胡萝卜”。那么,对于兰斯来说,他的大棒和胡萝卜就是多种多样的。但有一点很重要:他完全明白,要是被捉住的话,所要面对的现实可就更加凄惨了。兰斯已经想了很多遍: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抓住,举手投降肯定不是选项之一;同样,要是待在无法得救的地方,最后也会死在那儿。为了活命,只有挪地方才行。

兰斯逃避追捕的更重要的动机来自他与家人的亲密关系。这点就是他的胡萝卜而不是大棒。一个人需要依赖精神力量才可以渡过难关,每当这个时候,家庭成员之间的情感纽带便成了力量的重要源泉。如我所见,很多证据都说明了这点。在兰斯位于越南岘港空军基地的房间里有很多父母和兄弟姐妹的照片。他们远在密尔沃基的老家。每次出任务之前,他都会站在照片前沉思片刻。对于自己可以为国效力,他也感到骄傲。

或许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兰斯已经坠入了爱河。三个月前,作为空乘人员的蕾诺拉跟他一同飞抵战区。从那以后,兰斯争取和蕾诺拉又见了几次面。每当蕾诺拉跟着大陆航空飞机到越南时,兰斯就会主动请缨跟着战机中队飞到南越去。几次假期虽然短暂,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如胶似漆,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们甚至开始计划在战争结束后就结婚,未来充满了希望。

从岩洞出发之时,兰斯并不知道自己要多久才能到达适合发出信号的地方。他有一张包含整个区域的地图,地图是供撤退使用的,但没有他需要的那种精确的目标。他的撤退目标很简单:离开这块陡峭崎岖而又树木茂密的石灰岩山地,往地势较低的开阔谷地去。在之前失败的营救行动中,他听见了自己人的飞机和越军的炮火声是从哪儿传来的,所以他知道往东走可能更方便之后别人来救他,那边受到越军干涉的可能性要小一些。兰斯已经对环境有了认识,也有了可操作的目标,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忍痛坚持,而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

我们要知道,兰斯年轻时参加过多种运动,包括严苛的体能训练。来越南前他就上过丛林求生的课程,这点也很关键。这么多年挨的“打”现在都帮上了忙。对于眼前的任务,他将其疼痛程度与之前经历过的进行了对比。毕竟过去他也是受了不少苦才挺过来的。比较过后,他决定一试。和前面我们讨论过的运动员一样,兰斯也拿自己正在忍受的疼痛和可以参照的东西比了比。踢一场球或者上一堂丛林求生课所带来的痛苦都不可能与现在的经历同日而语。但接下来兰斯要面对的事情有的是他之前经历过的,因此,他也明白自己还有更多能做的事情。就这样,兰斯一点一点推着身体朝目标前进。

严重缺水少粮的兰斯忍着疼痛往后退,就这样一直坚持到了1967年的圣诞节。他飞机被炸的那天是11月9日。这期间他就靠树叶和蚂蟥果腹。就算他只是仰面朝天,但这样穿越丛林时还是会消耗能量。他的衣服全都磨破了,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他的计划一直没变:抵达一片开阔地,并在那儿联系友军。因为得用反光镜发出信号才行,所以他需要的是一片开阔地和强烈的阳光。幸运的是,白天的时候越军都会离开阔地远远的,因为要是那会儿离开丛林的掩护跑到开阔地的话,他们就会容易成为美国轰炸机的目标。

到这个时候,兰斯已经不清楚现在具体是哪一天了。爆炸之后他的手表坏了,指针一直停在8时39分。头顶上的树木稀疏了一些,而他可以看清月相了。这时,兰斯大概能猜出自己已经移动了多久。但当兰斯躺在开阔地的时候,他并不知道那天正好是圣诞节。圣诞节会停火24小时,美军的轰炸也会暂停,而越军正充分利用这个白天进行军队调遣,兰斯对此也一无所知。在逃了46天之后,他差点被一辆坐满增援部队的越军卡车轧死。他还是被抓住了,越军把他五花大绑扔到了卡车上。

被捕之后的兰斯已经骨瘦如柴,即便如此,他还是对回家矢志不渝。兰斯真的成功逃跑了:他把看守的卫兵诱到跟前,用空手道的招式把卫兵打倒还偷走了枪。兰斯的精神依然坚不可摧,但他的身体状况就比较令人同情了。在热带地区的瓢泼大雨中,他仰躺着挪动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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