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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逊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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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目前为止,这本书的大部分内容谈的都是如何做好准备,如何制订计划,如何让自己针对不同的情况学会随机应变。但是,富兰克林一行人的故事也应该给我们提个醒:永远不要因为知道了一点事情就目中无人。有的信息现在看上去毋庸置疑,但明天就可能成为我们的“铅封罐头”。哪怕我们已经竭尽全力让真正的意外发生的概率降至最低,一旦有了新情况,也应该随时做好准备采取新的对策和行动。

从这个故事里,我学到了一个最基本的道理,那就是不能让自己的偏见阻碍自己接受新知。哪怕因纽特人在那样的环境中可以活得好好的,船员们还是对眼前的事实视而不见,因为他们觉得因纽特人是原始人,而自己的技术才是先进的。如果我在生活中遇到这样的情况,我有任何冲动去怀疑或忽略曾经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的行为,我就会想起富兰克林和船员。我的建议是,对于在一群思维差不多的人看来“太过明显”的事情,都应该试着报以合理怀疑的态度。每当讨论有关训练计划的事项时,我们都会花点时间反复检查现在的方案是不是最好的,或者是不是因为我们的头脑图省事才想出来这个主意。这做起来也不难,就想想要是用其他办法的话会有哪些优点。我们会针对每条建议独立评判,有一些负责评判的组员会故意采取敌对的观点。如果它经受住了考验,那么就有潜力发展成为一个实际的计划。如果可能的话,每当需要做重大决定的时候,你应该至少准备一个替代方案。

我不是说你开会的时候用一个问题就能扭转乾坤,毕竟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对其他文化的态度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自己也有可能会落得跟富兰克林和他的陶瓷餐具一样的下场。我发现,只要在脑子里有这么一根弦,就能提醒自己要停下来检查一下自己的预设。

而我们之所以知道富兰克林和他的船员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正是因为同样的环境下有人采取了截然不同的应对方法。



约翰·雷


为了搞清楚富兰克林一行人到底是死是活,人们派了很多船只前去寻找,但事情的原委最终是被约翰·雷发现的;他是英国皇家海军搜救团的一员,是奥克尼群岛人,一开始是为哈得孙湾公司工作的。他在北极的探索方式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他跟当地人一样轻装上阵,走到哪儿就打猎到哪儿。其他的搜救队都是从海上过来的,而约翰·雷则是穿着雪地鞋驾着狗拉雪橇从陆路走进了西北航道。不管是问路还是打猎,他都跟碰见的因纽特人合作。他还学着搭建因纽特人的冰屋。到了冬天,冰屋可就成了他的理想居所,而脚踩着雪地鞋的他也可以走得更远。为了顺利适应北极环境并开启搜寻行动,约翰·雷选择从穿越森林地区开始。所谓的“林木线”便是标志着这些北方森林停止生长的地方,这种极北的森林也常被称作“泰加林”。广袤的针叶林带环绕着地球北端,面积比亚马孙雨林还要大,而这里已经是它的延伸极限了。在北极地区,身处林木线两侧所需的生存技巧略有不同。

在林木线以南冰天雪地的森林里,树木为积雪挡住了风,所以积雪比较松软,人若不穿雪地鞋在积雪表面行走是不可能的。但是再往北的话,人就可以在积雪上面走来走去了。约翰·雷照搬祖祖辈辈生活在森林里的欧及布威人的样式,自己动手做了一双雪地鞋。要是不穿雪地鞋的话,在这么软的雪地里根本走不动;你每费尽千辛万苦迈出一步,雪都要没到你的腰。你不自己试试的话,我很难给你说清楚那究竟有多累人。所以,我在培训未来的极地生存教练时,都会让他们跟我当年一样切身体验一下,这样他们就会明白雪地鞋这根救命稻草有多了不起。雪地鞋会把你的重量分散开,它模仿的是当地的野生动物,比如雷鸟、北极兔之类的。你穿着雪地鞋走在雪上就像“漂”在上面似的,而且还可以边走边打猎。你可以套个野生动物饱餐一顿。就这样,约翰·雷学着自己做雪地鞋,然后穿着它在大冬天跋涉了数千英里。我去过他的老家斯特罗姆内斯,在博物馆里看到了那双又瘦长又轻便的雪地鞋。对于超长距离的旅行来说,这双鞋再理想不过了。[1]

在这里,适应力强的因纽特人给了约翰·雷直接的启发。因纽特人通常用狗拉雪橇就可以连人带物轻松跨越超远的距离。这些雪橇用冻鱼和兽皮制作,滑板是用冰和苔藓做的。他们旅行到半道上还能顺带打点吃的。在厚厚的冰面上要是看到出气孔他们就会拿鱼叉去打头海豹来吃。有的猎物体型更大,比如正在季节性迁徙的驯鹿。

在寻找富兰克林一行人的过程中,约翰·雷尽可能在林木线附近或者在它以南的地方走得远点儿。接下来,他可就要开始迈入荒芜的苔原地带了。在一次次艰难的跋涉之后,1851年他终于在威廉王岛西侧隔海峡相望的地方发现了失踪人员的第一批遗物——两小块还连着铁件的木头。而在这之前所有搜救人员都一无所获,英国皇家海军还曾下结论说富兰克林的大队人马已经永远地失踪了。接着到了1854年,约翰·雷走到了威廉王岛的东海岸。他在那里碰见了几个因纽特人,其中有一个人戴着金色的帽带。约翰·雷就问这是在哪儿弄的。那个因纽特人回答他,那是从有“死去的白人”的地方弄来的,可那儿具体是什么地方又语焉不详。约翰·雷知道,在这个季节里就算有“死去的白人”,那也一定深埋在雪里了。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可能跟这群因纽特人争取了一下。他买下了帽带,并且表示:要是他们的冬季营地里还有其他从白人那拿来的东西,自己也会一并买下。到了开春时节,他已经收集了15件具有明确标识的遗物,其中还有一件属于富兰克林本人的银盘子;更重要的是,关于发生在富兰克林一行人身上的事情,他还打听到了更多的细节。

所以,约翰·雷到底发现了什么呢?因纽特人告诉他,在威廉王岛的南面,也就是巴克河口的位置,有猎人发现过差不多30具尸体,这些尸体有的在帐篷里,有的在一条小船下面,小船被翻转了过来,可以用来遮风避雨。他在送呈皇家海军的私人报告里提到了很多的细节:“就很多尸体残缺不全的状况和壶里的东西来看,有证据表明我们这些可怜的同胞为了生存已经被逼得使出了骇人听闻的绝招。”[2]这种“人吃人”的说法虽然只是基于猎人的二手证词,但还是走漏了风声,也在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引起轩然大波。约翰·雷的履历本来没有什么污点,可学界上下把他的报告批得体无完肤,这也坏了他的名声。然而,到了20世纪80年代,因纽特猎人的话最终为考古发现所证实,人们在威廉王岛上发现了带有刀痕的人骨,而刀痕与用金属刀刃屠宰的情形相吻合。

我想这个例子能很好地说明做事要是只知道从众,却不知道接纳近在眼前的新知,最后会带来什么后果。正如我们在第五章里看到的那样,在日常生活中,很多人与我们类型不同或者观点相左,而听得进他们的意见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要是狭隘的观念在脑子里根深蒂固,它们会带来巨大的负面影响。据估计,19世纪差不多有1000人曾到过两极地区,其中700人殒命。每十个踏上冰面的人中就有七个没了命。[3]

话虽这么说,但学会适应环境并不一定意味着照搬现成答案。有时适应环境意味着要有新思维,要在现有的知识基础上创造新的解决办法。为了弄清楚这点,我们可以再换个环境走一趟。这次要去的地方离北极要多远有多远。

[1]这可跟那些维多利亚风格的陶瓷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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