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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聽到有孩子的哭聲從那輛粗劣破敗的馬車裡傳來時,我也認為是上蒼在可憐我們。我現在知道了,我犯下了大錯——我罪不可恕。”

“從離家到帶着孩子回來,我才用了不到二十分鐘。當我帶着嬰兒回到嫂子房中時,我發現雖然我并未刻意防着有别人進來,可她仍是孤身一人。她大聲地說着話,說上帝施了仁心,還說将孩子送給我的人是多麼多麼好的天使。”

“彼時宅子裡一個人都沒有,我的舉動并無人瞧見。那天正是免費學校招待日,仆人們都去了五公裡外的天鵝絨谷。隻有個小姑娘留在家裡沒有去,但她随着醫生一起去診所了。”

“不到十點一刻,仆人們一起回來了——我許給他們的假期十點結束,可在那可怕的一個半小時裡我沒法派人去找他們回來,因為我身邊一個仆人都沒有。不到十點一刻時,我嫂子已經奄奄一息了。厄爾金斯醫生那時也在場,他看起來非常地困惑不解,不知所措。”

“那時我就已經深深感受到我所牽涉的犯罪有多麼嚴重——我真的這麼想過。那時我就在想,我嫂子冒出這個瘋狂的想法時,如果我是加以勸阻而非聽之任之,那麼她就不會命令我做出這樣的事情。”

“就在醫生第二次到家裡之前——也是她的貼身女仆帶着藥回來之前,此前我派她去藥師那裡取藥——就是在厄爾金斯醫生回來之前,她命令我發誓永遠不會将有關這孩子的真相講出去。她說:‘她是上帝所賜,就算她隻不過是個窮苦女人的女兒,那也是上帝所賜。’”

“她對我說,”這可憐的貴小姐繼續講着故事,她看着我的眼神又熱切又激動。我看了一眼擺在壁爐台上的那座法國大鐘,現在已經是三點半了。要是納撒尼爾爵士果真乘坐了下午一點的列車北上,那麼他很快就能趕到雪利莊園了。“她對我說,這真相會擊垮牛頓的——牛頓是夏德裡先生的名字——如果他一夕之間喪妻又喪子,他會崩潰的。可是他還在為改善世界而努力工作,什麼都不該阻擋他的事業。你知道,”她頓了一下又繼續講道,“她之所以會嫁給我哥哥,更多的是因為傾慕他的才華,而非愛慕他本人。”

“她還說我這樣可以救一個可憐的孩子脫離貧困,最後她還宣稱,她的遺囑就是她的叔叔決不能得到她的财産——因為他性情頑劣且揮霍成性,她說她的丈夫才應該繼承财産,好讓他繼續做善事。”

“然後,我聽到大廳門口的門鈴響。她知道那是醫生回來了,她便舉起了右手,神情激動地看着我說道:‘以上帝之名,我命令你保守秘密。’”

“自此她再沒有大聲講過話。她隻小聲留了幾句話給她的丈夫,又雙手捧着醫生的頭對他耳語了幾句,可憐的先生聽完就打了幾個哆嗦。”

“然後她就去世了,那時一大群仆人正好從學校招待日回來。”

“早在那天結束之前,我就知道我犯下了多大的錯誤。但當我看到她安詳的臉龐,親愛的客人,我就沒有辦法違背她。而我們的女管家杜默提太太曾悄聲對我說,她看起來就仿佛完成了女人應盡的職責後睡着了一般。聽了這話,我就更沒法違背她的遺願了。”

“我知道這一切看起來有多糟糕,但随着日子一天天一年年地過去,我希望我所做的這一切能帶來最好的結果。我的哥哥,他是在第二天晚上回到了家,那小小嬰兒給了他莫大的慰藉。這麼一來我就更沒法開口告訴他,引得他流了這許多淚水的孩子是個陌生人了。”

“葬禮過後,我就病倒了,而他們都以為我是傷心過度以緻疾病纏身。但我想比起哀傷之情,壓垮我的更多的是良心上的譴責。可我又确實深深愛着我的嫂子。”

“日子就這麼一年年過去,我以為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大家好。納撒尼爾爵士每年都能從我這裡得到一大筆收入,因為就在夏德裡夫人死後不久我就得到了巨額的遺産。我這麼做完全是為他考慮,隻有我這樣做,他才不會窮困潦倒——要是他繼承了這筆遺産,他很快就會揮霍一空。他可是個揮金如土的人。”

“現在你知道所有内情了。你來告訴我,可憐的女人,你想要救我,你如何能救我?”

早在這位好小姐提出這個悲戚的問題之前,我的内心就已經滿是哀傷與悔恨。

别以為我們偵探的内心就沒有軟弱之處,我們不過是為其穿上了鋼盔鐵甲,這樣我們才能盡職盡責地處理每日遇到的惡行。就在不久前,有一位來自R分部的偵探,名叫湯姆·懷特的,因為親眼見到自己正在追捕的一個年輕小偷失足摔死而大受打擊。自那之後湯姆·懷特就再也無法重拾舊業了,所以他的内心一定有柔弱之處。這可憐的家夥。

我承認我為向納撒尼爾爵士攤牌而感到内疚。現在他勝券在握了。

我還能救她嗎?

我下定決心,要盡力而為。

“你說呀。”她的語氣略顯疲憊。然後她靠了過來,輕輕地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不得不說,盡管她的動作一如既往地溫和,并未有半點逾越貴小姐應守的規矩,我卻覺得這隻搭在肩上的手無比沉重。

“我感到非常抱歉……”我說道。

“你不必如此。”她回答說。

“而且也倍感羞愧……”

“為什麼,親愛的?你不過是職責所在罷了,不論你還有何隐情都不怪你。”

“我甯願我是你。”我說道。

我承認,作為一名偵探,會給出這樣的回答是太感情用事了。可即便如此,這句話我還是又重複了一遍。

可是天啊!我話音未落,莊園大門的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猛烈急切如催命一般。

我瞥了一眼鐘表,發現已經四點一刻了。我想,來訪者一定是納撒尼爾·雪利爵士。

他連拜名卡都沒有送上,隻說了他的名字,還放出話來,說一定要見到夏德裡先生或夏德裡小姐。

來通報的人還說,他已回禀過來人,家中男主人下地去了,但小姐在家裡。

納撒尼爾爵士已經将自己當作這裡的主人,都沒等人同意,他就理直氣壯地沖上了樓。

“你好,凱瑟琳,”這位準男爵推門而進,“我聽說你在裡邊,所以就沒等下人再下來通傳。”

這個懦夫!他在擔心,他們的見面拖得越久,她就越有可能占據優勢。

他說話時瞥了我一眼,仿佛我站到了他的敵對方。他對我伸出了手,一言不發地拿走了我能給的東西(就像公園裡那隻猴子一樣),現在他覺得從我這裡再得不到什麼了,便做出一副兇惡的嘴臉。

等門人退下後,他轉向我,說了如下的話:

“我就知道能在這裡找到你,你個浪蕩貨!”他說話的語氣之親切,就仿佛他是在關心我的健康狀況一般。

“爵士!”我厲聲回道。我想我用這樣的語氣也是合乎情理的。

“現在你一個子兒也别想從我這裡得到。”他仍用那種甜美親切的語氣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我前所未見的醜惡。

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個卑劣的惡霸——做他的朋友(如果他有朋友的話)可比做他的敵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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