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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偵探,不論男女,都有機會取得這份獎金,一百英鎊的懸賞可不會一直躺在銀行無人問津。我們這些在編的偵探也是很看重這一筆财富的。
我去了新福特,得以一見死者的容貌。
我見過這張臉。隻要見過一面的人,我就一定不會忘。可是我就是想不起他是誰,因為死亡讓這人呈現出一種怪異的表情。
整整一個小時我都在努力回想,我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張臉,這個人都與哪些人有關聯。
不得不說我失敗了,于是我又一次去了案發當地的警局,本案的重要線索都在這裡。一走進警局,我就疲憊不堪地坐下了,仿佛我趕了十幾公裡的路似的。
局裡的人與我很熟,所以我來查看線索并未受到任何的阻礙。
“你們找到什麼線索了嗎?”我問局裡的人,聲音中滿是疲倦。
“隻在一件事上有一點點線索。”一位警長回答了我。平時有個大事小情的,要見他可是不容易,今天倒肯答我的話。
他所說的那條線索是一般的槍擊案中最常見的一種,靠它我們總能追查到真兇。這個線索就是槍膛的填塞料,用來填入火槍的槍管給槍上膛的。如果填塞料用的不是一塊厚紙闆,也不是市場上賣的專門給槍上膛的東西,那麼很有可能是開槍的人随手從自己的所有物上撕下來的一塊紙。
這種填塞物經常會保存下來,而非着火燒成灰。隻要這片紙上有寫過或者印過什麼東西,警方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開槍的人。也确實有這樣的事例記錄在案:一片燒了一部分的紙,其撕開的不規則的那一邊與某個嫌疑人口袋中找到的另一片紙的邊緣完全重合。有如此确鑿的證據,警方得以坐實犯人的罪行。
在我正在查的案子裡,線索就是一個團成球的紙塞,很可能就是塞到火槍槍管中的那個。在海厄姆先生的屍體中找到的子彈應該就是出自這杆槍。紙團是在受害人倒下地點的附近撿到的,而且是事發一個小時内就找到了。
這片燒得焦黑的紙是一頁紙的上半部分,而紙是從一本書上撕下來的。印刷業管這種尺寸的書叫作“八開本”。
紙上的頁眉處寫着這本書的标題:《日常生活中的化學——約翰斯頓著》。
現在我想起來是在何時何地見過這位死者了。有一次我陪着約翰娜·坎普一起去她雇主那裡送貨,還是好大一捆衣服(當時是晚上,她擔心一個人去送的話會遭人搶劫)。我記得我們那天見過這名死者,我還記起他接過她送的貨時很明顯地打量了她一眼,這種情況又叫人高興又有些不真實。
我還記得她對我說,窮人要想掙得一口飯吃要忍受多少艱辛和委屈。
看到這半張書頁的一瞬間我就想起了這段往事。這頁紙有可能是從約翰·坎普那本書上撕下來的。
在我看來,這件事很容易就能查清。我隻能去見一見鞋匠約翰,等和他聊到約翰斯頓,我再提出要看他的這本書。
或許這樣調查一個認真待我的人有些殘忍,畢竟我們每天都見面,他也不隻把我當作點頭之交。可要是每次都縱容此種顧慮,司法的執行就會寸步難行,那麼這個世界也就無法正常運轉。
他是我的朋友,但要是他違反了法律,而我的職責是探查真相,那麼我就沒有權力因他是我的朋友而放過他。一旦這樣做,就意味着我承認自己沒有放過其他人是因為我與他們不是朋友。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坎普家。
我沒有敲他家那扇搖搖欲墜的門。門環還是那麼斜斜地挂在門上,還是跟從前一樣少個底座。
我直接走上了樓——我的心怦怦直跳,有一個聲音在呐喊着“殘忍,殘忍!”就這樣,我敲響了樓上的房門。
我還記得敲門聲落在我耳中有多麼沉重。上一次站在這間屋裡,我還是這個男人的朋友,而如今我又走了進來,卻成了他的敵人——我懷疑他犯下了謀殺罪,因為這是我的職責所在。
是的,我就要将從前的交情當作我探查案情的武器了。我知道我隻不過是在履行我的義務——此時此刻我很清楚地知道我隻不過是在履行自己的義務,但我心裡總還是有種不好的感覺,大概是我的良心感到不安了吧。
“請進。”一個虛弱的聲音說道。
此時我聽到了一陣速度很快的嗵嗵聲——這是我的血液在心髒裡奔騰而過的聲音。我打開門走了進去。
進門的那一刻,我的心還是沒有支持住,我内心的希望倒塌了。
他一個人孤寂地坐在工作凳上。
他并沒有在工作。
我一進門他就認出了我,但他沒有朝我揮手,也沒有握手的意思。
“你還好嗎?”他心不在焉地問好,又一臉茫然地拿起了一把他最常用的工具——每天都要用上千次——用一種怪異疏遠的神情看着它,就好像他從未見過這東西似的。
然後他放下了這把工具,又拾起鞋匠用的線蠟,心不在焉地把蠟塊揉成各種形狀。
屋裡看起來很凄冷。雖然從前我常來做客時,屋裡算不上是幹淨整潔,可如今這裡看起來比從前還要髒亂,而且比起我曾經天天來的時候又多了一種愁苦寂寥的氛圍。
家裡完全沒有他妹妹存在的迹象——沒有一根線、一塊布,也沒有等候椅,或是廢棄不用的針線筐。從前她工作用的那張桌子被收起放到了牆邊,就在從前放着那套精心收起來的家具的地方。
朱頂雀的鳥籠依然挂在窗邊。對了!我還沒講過他妹妹養的那隻無尾的朱頂雀,她叫它“啾啾”。鳥籠還在,可鳥顯然已經死了,因為鳥籠已經空了,落滿了灰,一副死氣沉沉的景象。
坎普看起來疲憊不堪,很是憔悴。又因為不論是否情願,我們偵探總是習慣于觀察一切細節,所以我注意到他原本未經風霜天生麗質的頭發,也由從前的烏黑亮麗變得斑白了。
不必我說,讀者應該也看得出來,我走進這個房間沒多久,就感到這間小屋裡舊日的生活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我走進房間時,橫在我和他之間的是落滿灰塵的地闆。他正坐在凳子上,無精打采,萎靡不振。
他的肩背難看地佝偻着,從前我來做客時他還不是這副樣子。他的雙手從前最是靈巧充滿活力,如今卻遲鈍地垂落在膝蓋邊。雖然外面天光大亮,可屋裡還是因窗玻璃上厚厚一層久未清理的灰塵顯得暗沉沉的,可他臉上凝重的陰影要比這屋子更陰暗。
“他妹妹有好幾個星期沒有來過了,”我暗想道,“很可能幾個月沒來了。”
約翰斯特的《日常生活中的化學》的第一卷就躺在他腳邊,書翻開着,倒扣在一堆日常工作會用到的工具和碎皮革上。
比我從前接連幾周每天早晨都要來訪時,他身邊積起的灰塵更厚,堆起的垃圾更多了(似乎鞋匠工作時都是這麼淩亂的)。從前我常來他家,聽他講些半是學來半是感悟到的哲言,希望我曾經的陪伴有讓他的日子過得更愉快。
他看起來凄涼極了——可憐的家夥。
我感覺他的心是在滴血。
他曾經光彩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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