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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詳紅樓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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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栊悄悄控金,不識多人何處遊。留得小紅獨坐在,笑教開鏡與梳頭。

書名"紅樓夢"期的抄本中,是替紅玉篦頭──"篦頭"不能入詩。

周汝昌認為這首詩還是寫麝月。"按小紅一詞,乃借用泛名,與紅樓夢中丫鬟林紅玉通稱小紅者無涉。小紅似始見于劉夢得文集卷第十窦夔州見寄寒食日憶故姬小紅吹笙因和之詩題,後來被借用,如大家習知的姜夔小紅低唱我吹箫這一句詩,實亦暗用劉禹錫詩題中事,并非範成大贈他的青衣真個叫做小紅,元人筆記所紀,也大類癡人說夢。與明義交遊唱和的永忠,其延芬室稿(乾隆四十四年卷)戲題嬉春古意冊(敦誠四松堂集卷三有文為此冊題記)絕句之七雲:掃眉才子校書家,邺架親拈當五車;低和紫箫吹澈曲,小紅又潑雨前茶。即借名泛義的用法。又如同時人錢泳履園叢話譚詩類所引馬藥庵贈婢改子詩第三首雲:多謝小紅真解事,金筒玉碗許頻餐。亦正同其例。"(周汝昌着"紅樓夢新證"第一○六九頁)

第二十四回寶玉初見紅玉,剛巧他房裡的丫頭都不在,晴雯是她母親生日接了出去。第二十六回小丫頭佳蕙代紅玉不平,因為寶玉病後按等級發賞錢,她沒份:"可氣晴雯绮霞他們這幾個,都算在上等裡去,仗着老子娘的臉,衆人倒捧着他去。"這兩節内的晴雯都不是孤兒,父母在榮府當差,職位相當高,紅玉這兩場戲顯然來自晴雯金钏兒還未一分為二的早本。早本"紅樓夢"前已有金钏兒,因此一定有紅玉這兩場。

初見這一場快完的時候補叙紅玉的來曆:"原來這小紅本姓林,(批注:又是個林。)小名紅玉,(批注:"紅"字切绛珠,"玉"字則直通矣。)隻因玉字犯了林黛玉寶玉,(批注:妙文。)便都把這個字隐起來,便叫他小紅。"林紅玉這名字影射黛玉,黛玉也是懷才不遇,抑郁不忿。此處的批注庚、戚本都有。庚、戚本相同的批注都是較早的,明義所見的"紅樓夢"裡大概不會沒有。即使沒有,書中特别着重解釋小紅這名字的由來,予人印象特深。有了個小紅,又是個突出的人物,明義詩中卻用"小紅"這典故,稱麝月為"小紅",把人攪糊塗了,那太不可思議。

"簾栊悄悄控金",紗羅的窗簾白天用帳勾起來,正如竹簾白天卷起來,晚上放下。"不識多人何處遊",不知道到哪裡逛去了。這句語氣非常自然。顯然是白晝,丫頭們都出去遊園了。紅玉"因分入在大觀園的時節,把他便分在怡紅院中,倒也清幽雅靜,不想後來命人進來居住,偏生這一所兒,又被寶玉占了。"她是自有大觀園以來就派在怡紅院打掃看守,當然各處都逛夠了,所以隻有她在家。第二十回麝月那一節,寶玉晚上回來,正月裡大家都去賭錢,不是不知道到哪裡逛去了,與明義詩中的時間與情況都不同。

明義廿首詩中還有更明顯的與今本情節不符,如第九首:

紅羅缬束纖腰,一夜春眠魂夢嬌。曉起自驚還自笑,被他偷換綠雲绡。

夜間襲人的紅汗巾換了綠的。今本寶玉借用襲人的綠("松花")汗巾,換來蔣玉菡的紅汗巾;夜間襲人系着的汗巾──沒提什麼顔色──被寶玉換了紅的。改寫的原因之一想必是男用汗巾不應當太鮮豔,所以蔣玉菡的汗巾本來是綠色;改為大紅,作為婚禮的預兆更富象征性,小旦的襯裡衣着鮮豔點也無妨。顯然早本"紅樓夢"還沒有"茜香羅"這名色──茜草是染大紅的顔料。第二十八回總批内的"茜香羅"當是收入一七五四本時改的。

明義的第八首詩是詠紅玉,剩下唯一的疑點是廿首詩中隻有這一首寫書中人直呼其名。這是因為小紅剛巧是泛指姬妾婢女的名詞,正好用這典故。

第二十四回寶玉晚上回來,也是丫頭們都出去了,隻有紅玉一個人在家,與早本"紅樓夢"中紅玉篦頭,第二十回麝月篦頭一節都是相仿的局面。除了白天晚上與衆人出遊去向的分别,這三段的異同如下:

茍早本"紅樓夢"中,丫頭們都出去頑了,紅玉獨坐。寶玉顯然不是初見紅玉,否則不會替她篦頭。

啕第二十回:丫頭們都出去頑了,麝月獨坐。麝月是從小伏侍的,當然不是初見。寶玉替她篦頭,被晴雯撞見了,當面譏诮他們。

咮第二十四回:寶玉初見紅玉。丫頭們都出去了,為了各各不同的原因,不是遊玩。紅玉自後院走來代倒茶,被秋紋碧痕撞見了,在寶玉背後責罵她。

各點都是咮獨異,茍、啕相同,除了被晴雯撞見這一點,不确定茍有沒有。

三段中茍、啕兩段犯重,不會同時并存。啕是今本,顯然是根據茍改寫的。原先是咮、茍,寶玉自從那次初見紅玉,又有一次白天回來,隻有她一個人看家,長日無聊,替她篦頭。今本初見這一場基本上與早本相同,形容她"倒是一頭黑鬒鬒的好頭發,"(戚、全抄本;庚本"鬒"作"真",缺"好"字)可見這是她最引人注目的一個特征,也是她與寶玉下一場戲中的要角。

替她篦頭當然遠不及替麝月篦頭親切自然,又有麝月晴雯個性上的對照。如果替紅玉篦頭也被晴雯撞見了,紅玉與晴雯一樣尖利,倘若忍讓些,也是為了地位有高低。晴雯與麝月地位相等,一樣吃醋,對紅玉就像是倚勢壓人,使人起反感。

麝月後來成為實生活中作者的妾。她的"正文"──最能表現她的為人的──卻是套用紅玉篦頭一段,顯然是虛構的,不是實事。這是此書是創作不是自傳的又一證。

但是麝月晴雯紅玉金钏兒到底都是次要的人物,不能以此類推到主要人物上。書中有許多自傳性的資料,怎見得不是自傳性的小說?

第二十一回總批引"有客題紅樓夢一律":

自執金矛又執戈,自相戕戮自張羅。茜紗公子情無限,脂硯先生恨幾多!是幻是真空曆遍,閑風閑月枉吟哦。情機轉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

末句引"紅樓夢"末回情榜寶玉評語。下面又說作這首詩的人"深知拟書底裡"。看來批者作者公認寶玉是寫脂硯。而個性中也有曹雪芹的成份。第三回王夫人提起寶玉,說"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批"四字是作者痛哭"。

書中的家庭背景是作者與脂硯共有的,除了盛衰的變遷與"借省親寫南巡",還有以祖母為中心的特點。曹寅死後他的獨子曹颙繼任江甯織造,兩年後曹颙又早死,康熙帝叫曹寅妻李氏過繼一個侄子,由他繼任江甯織造,以贍養孤寡,因此整個這份人家都是為李氏與曹颙遺孤而設,李氏自然與一般的老院君不同。一說曹颙妻生了個遺腹子曹天佑,那麼阖家隻有他一個人是曹寅嫡系子孫。脂硯如果是曹天佑,那正合寶玉的特殊身分──在書中的解釋是祖母溺愛,又是元妃親自教讀的愛弟。

第九回上學,"寶玉忽想起未辭黛玉",戚本批注:"妙極,何頓挫之至。餘已忘卻,至此心神一暢。一絲不走。"沒有署名,但是當然是脂硯了,原來黛玉是他小時候的意中人,大概也是寄住在他們家的孤兒。寶钗當然也可能是根據親戚家的一個少女,不過這純是臆測。

第二十八回寶玉說藥方一段,庚本批:

前"玉生香"回中,颦雲他有金你有玉,他有冷香你豈不該有暖香,是寶玉無藥可配矣。今颦兒之劑若許材料皆系滋補熱性之藥,兼有許多奇物,而尚未拟名,何不竟以暖香名之,以代補寶玉之不足,豈不三人一體矣。己卯冬夜。

己卯冬是脂硯批書的時間。甲戌本将這條眉批移到回末,作為總評,下有筆迹不同的一行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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